楝子树
我家住在村东头，门前有棵楝子树。
那还是刮“共产风”的时候，老支书在村头的十字路口栽下这棵树，距今已有三十多年。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方圆十多米的地面被它的枝条遮盖，三米多高的身躯能让人双臂合围，岁月的刀笔在它的身上刻下大大小小的裂痕。
它一生凝结了一个字就是“苦”。一提到苦，人们自然会想到黄连以及那过去食用的苦苦菜……它的根能赛过黄连，每逢春天，它的花虽能散发出袭人的香气，但结出的果还是苦的。
因它结的都是苦果，又对街心，有人又说它是不祥之物，也有人说它有“恋子”之寓……对此，我是不予理会，但那往日所发生的一切，我对它的存在又没有多少好感。
在我四岁刚记事时，贫穷和饥饿就夺去了祖父和父亲年轻的生命，生活的艰难，使我在幼小的心灵里烙上了人生五味的第一个字：“苦”。升高中时偏又赶上那动乱的年代靠推荐，尽管我品学兼优，还是没被推荐上，我痛恨那场“浩劫”，也对这棵楝子树产生了厌恶之情，曾在它身上刻过一刀。
后来，我参了军，由于多种原因，一个个提干转志愿兵的机遇又都擦肩而过，七年后又退伍回到楝子树下。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人们的生活有了改善，我也常思“好梦圆圆”，但这些年我又是个“无神论者”，尽管使出浑身解数，始终都没能修成“正果”。
有次，一伙人拿着铁锨、锯子等工具，吵吵嚷嚷地要毁掉此树，老支书上前紧紧搂住此树吼道：“它就是咱村的一本书，谁想毁了它，除非我死了！”尽管人们存有各种异议，老支书已去世十年有余，也就没人再提出动这棵楝子树了。
后来，在日常生活中，我渐渐发觉人们每逢做家具都要用些楝子木。因它品质好，不易变形，做出的家具既牢固，又美观，甚至搞建筑盖房子也都能派上用场。我心中不由又生出一股对它的崇敬：只要一走近这棵楝子树，都要立住脚步，注视它几眼，似乎觉得它浓绿色的叶片像剪纸那么美，那么雅致，袭人的花香虽不及桃李的浓烈，但它依然能给人们带来春的信息。尤其是那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由翡翠变为金黄，犹如“金豆子”挂满树枝，好似一团团、一簇簇的珍珠悬于空中，煞是惹人喜爱……
噢，原来那一身的苦，却全是为了孕育终身不屈的品质！正因为苦，它才不屈服于自然界的风霜雨雪，不停地向上进取，直至成熟成材。虽说它并不那么高大，但仍一样有其生存的价值，我悔疚当初不该对它有那种厌恶，以致产生那么多的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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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996.1.13《菏泽日报》、1996.10.18《曹州晚报》、1997.3.5《民兵生活报》等10余家报刊、电台，2000.1.31被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收藏、2004.7刊载《作家与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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