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节》——湖北省宜昌市作家协会田亚敏

又是春节

田亚敏 土家族

从腊月二十四的小年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春节就算来临了。在乡村，一到腊月村叔村婶儿们遂为过年而忙碌起来，操劳了一年，这冲刺的紧要关头儿也是不能怠慢的。

在外打工的人们也在疯涌地往回赶，不为别的就为在年三十儿以前赶回去团聚。由此看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一句话的力量还是相当惊人的，似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永远消失了一样，大概是因为如此，世界上才诞生了“春运”二字吧！无论怎样回来就好，家中的留守儿童、空巢老人也算有个盼头了，那颗稚嫩和衰老的心也总算有个归宿了。每每看到那一幕又一幕阔别重逢的画面，心中便没有了春节的那种喜悦。相反，而是一种痛楚一种心酸。

能赶回来的都赶回来了，赶不回来的除了两头的思念似乎也没有别的了。倘若在外打工的人回来了那必定是一家子欢笑，到家了再怎么也要给老祖宗们烧几张纸钱放一挂鞭炮，有些讲究的还送一些祭品，从单单的水果副食发展的如今流行的灯笼和彩制花灯。在外打拼了一年是好是坏也算得上是对逝者的一种孝道吧！也只有这时候坟是不令人恐怖和伤心的地方。

火垅屋里一天到晚都是热烘烘的，把窗外的寒气毫无理由的拒绝了。因为有了温暖所以有了温情，屋里的电视无论有无人看都开着，不因为科技发达电视节能，只为了给节日多增加一丝喜悦。灶屋里（厨房）忙坏了做饭的母亲和大婶儿们，那一桌又一桌的饭菜贴满了情感和心血。小伢们到了这几天便也少了约束，紧紧张张的过了一年，也该放松一下了，即使有点小调皮也不会引来皮肉风暴，偶尔干些比较严重的错误，大人们也断然不会生气的，顶多笑嘻嘻的说上几句嘱咐的话。在鄂西有一个规矩，到了腊月连猫都不能吵骂的，况且还是小孩子。

腊月二十七年末的一场大雪覆盖了村子，把宁静而又安详的村子装扮成了一个晶莹透亮的童话世界。对于童话世界这个概念，我也只不过是用最抽象的眼光去看待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些文化人士那样钟情于白雪。的确，雪是最美丽的，但比雪更美丽的是境界。村上的田大爷得孙子，定义腊月二十七在家中举办酒宴，这在农村算得上比较重大的日子，一辈子顶多遇上个一回两回的。所以日子的选定也就格外的重要，而且还会提上两瓶“楚园春”揣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去村上请德高望重的老人选日子。当今社会信那玩儿意的人越来越少，但定日子的这种方式还是未能改变。话说回来，也并不是为了定一个多么吉利的日子，而是通过定日子向人们提供一个信息：我有幸喜得内（外）孙，请父老乡亲、亲戚朋友莅临捧场。那样会投来村里同龄人的羡慕和夸赞的目光。换个角度讲，定日子的人在这中间起着宣传的作用，别的能力没有不要紧，只要有较强的口语表达能力就足够了。在我看来这类人若出去做企业文化宣传绝对够格儿。田大爷家的酒宴算得上隆重的了，事后村里人啧啧称赞。从镇文化宣传中心雇来的民乐团，用纯正的土家迎客调将场面衬托的更热闹。支客士（就好比活动主持人）那一口传统的礼信将气氛一次又一次推上高潮。热闹归热闹，但却没有冲淡人们忙年的脚步，结束了酒宴，所有人便准备过春节了。蛇年没有年三十儿，除夕在二十九这一天。

从早晨开始，整个村子便•••••在隆隆的鞭炮声之中了，生活条件好了，腰包里的闲钱渐渐地富余了起来，平日里打牌赢的或是没输完的九张红叶子（钱的雅称）就用来买鞭炮放，买鞭炮最多的是有小孩的人家，因为那几只鞭炮是孩子们巴望已久的快乐。记得六七岁的时候，春节是我最幸福的几天，不仅是新衣、红包，玩得好的春节三件宝，更重要的是那一段时间我有放不完的鞭炮。随着年龄的增长，对鞭炮的喜好也渐渐淡了下来。从大人的角度看，那也是从幼稚走向成熟的一种具体表现吧！哪个成年人一天到晚围着几个鞭炮忙个不停，从这一点看来，玩鞭炮应该是孩子们的事情。除夕之夜，团圆饭是重头戏，与城里不同，桌上没有香槟、洋酒，没有野味、海参，就讲个实在，香喷喷的猪蹄火锅吃的大汗淋漓，醇香醇香的“遍山老烧”喝的山呼海啸，一家人在一起，喝酒时不需要劝的，有多大量互相之间都知道，没有必要硬是喝的现场直播。 吃过团圆饭就是看春节联欢晚会了，春节联欢晚会对于村里人的诱惑还是蛮大的，那些文艺节目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和一次心灵的满足，不品茗艺术，只为放松一下一年紧张的心情。时间越来越晚，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还算的上精彩。趁着电视剧里的高兴劲儿，给邻居打了电话邀来一起玩牌。虽说住的屋檐触屋檐，平日里往来的时候也多，但像这样聚在一起的玩牌时候却没有，一是因为没时间，二来还是不愿沾上“赌徒”这个词，在这除夕之夜总是会破个例。玩几转花牌，斗几盘地主，搓几盘麻将，一元两元的，一场下来二十块钱的输赢都高兴。赢得没有中五百万双色球的那种兴奋劲儿，输的人也是面上含笑的。对于这种玩牌的结局在我看来大概是这世界上与牌有关的最和谐的吧！平日里再怎么痛恨牌的人们，到了这时候也会来上几把，从这里看来，牌绝对不是赌徒的工具，相反成为了邻里之间相互交流的一种纽带了。行至此文我突然想到如果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想除夕之夜的花牌、扑克和麻将一样，我们的世界该有多么美好。相信在以后的以后，我的这种想像一定会是真的。亲爱的读者，让我们共同期待•••••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守岁的人们相约出门放鞭炮，这个仪式在土家族称之为出行。大致的意思是招财进广，祝愿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和和美美。鞭炮从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无论价钱高低效果都一样------pm2.5升高。深夜的天河坪礼花赞簇，鞭炮齐鸣，将整个夜空都照的如同白昼。鞭炮声陆陆续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所有人又都投入到了先前的"活路”当中，或打牌或看春节联欢晚会，一直进行到清晨才结束。一般到这时候，人们也没有了睡意，于是借着观天象的由头在村里的文化活动广场上散步，在乡村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正月初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如果哪一方明亮就预示着今年会发财。这个说法我将信将疑，也没打算去考证，但观天象一事我还是蛮拥护的。

因为那样，我们可以和村里的人们，在新年第一次见面，在新年的第一时间互相叫一声新年好，说些祝福的话，那绝对是莫大的满足。从广场的香樟树下那一对相拥热吻的画面中一定觉得出这新一年的希望。那么前卫的动作在男女授受不亲的乡村绝对是一幅令人回味和惊奇的景象，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新年新景新起点，爱家爱国爱自己，幸福的起点之上，一起奋斗还需要什么更完美的理由吗?

观过了天象，无论哪方亮，逢人就说自家居住的地方最亮，不是虚伪更不是有恶的谎言。就为了在新年里讨个吉利，讨个喜气。每当听到这些我都禁不住一阵暗笑，这四面八方都亮堂了，还不都发展成了华西村（中国华西最富裕的村子）。笑归笑，我也断然不会去说出内心的真是想法，因为我不忍心去破坏人们这美好的心境。观天象的仪式结束后，就可以准备出门拜年了。

拜年在土家族是有严格的顺序规定的。初一初二拜父母、初三初四拜丈母、初五初六拜舅母、初七初八拜朋友、初九初十拜邻里、十一十二拜恩人、十三十四拜同事。所以从初一到十五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要拜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生活中的重要角色，所以说我们都必须一一落实。这些人中除了丈母、舅母、同事这些还没有诞生的角色外，我都一一拜过了，带着欣喜去，带着满足回来，想着这一切心中便忍不住一阵激动，过年真好，春节真好。

因为在我的人生中拜丈母一事还未能诞生，所以初二初三就改成了拜舅舅、舅妈。说是拜年其实就是一次阔别已久的短暂相逢。虽说舅舅、舅妈就住在邻村的资丘镇、海棠堰村，但我平常去的时候却很少，前几年上小学、上初中时间紧没时间去，现在时间充裕了，舅舅、舅妈却渐渐忙了起来。发展高山蔬菜，搞经济发展，搞家庭建设，干得红红火火，我有什么理由去打扰？于是借着这正月去逗留几日。表哥表姐们也相继成人了，都在为了生计而在外奔波，因此彼此相见也变得难了许多。小芳姐姐先前是湖北省举重队的运动员，退役后某了一份不错的差事，生活绰绰有余，前年在湖南株洲结婚，冰清哥还在为学习而努力奔波，按现在的成绩在今年的高考中应该会有惊喜，回资丘镇海棠堰估计是不太可能了；王宝哥在外打拼了几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不仅给我们领回了貌美如花的表嫂，而且即将有自己的孩子。看到表哥表姐们一个个越来越好，我不免感觉有一些深深地祝福。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明天更好。给舅舅、舅妈拜过年没有多逗留便回家了。因为拜年的活动才刚刚开始。年快要拜完了，所有的人都要步入正轨了，上学的学生们即将开始新的征程，去争做下一个幸运儿。过了正月十五，春节便也接近尾声了。

在土家族正月十五也是比较重要的节日，大概因为它是春节之中的结尾之笔吧！早晨，一家人在欢笑中吃罢了早饭，就开始过十五了（元宵节）。男主人用扫帚，扫尽了稻场上放鞭炮留下的废屑，在稻场的一角烧起一堆火。熊熊的火焰大口大口的侵吞着周围的落叶，然后化作一团黑烟溢散在空气之中。这一烧，烧出了这一年的希望与期盼，同样也给春节画上一个句号。女主人一个人在厨房里紧张的准备着元宵的各种食品，糯米饼、汤圆则成为了元宵节的重要角色。夜幕渐渐地降临了，不久家家户户上了灯，将整个村子照的好亮好亮。

元宵是灯的节日所以灯的种类也就格外的多，最普通的是几十元一个的灯笼，随着经济条件不断的改善，不少人也将灯笼换上了百元一套的精美灯具，而且都是节能型的。今年的元宵节，县烟草公司为庆祝天河坪村烟草生产创新高，专门为其投巨资给村委会办公室所在地安装了多套灯饰，这一举措可给天河坪人民长了脸，为此资丘镇委宣传部还顾镇里有名的摄像师拍摄了大型宣传片“天河坪形象”。

元宵节的最后一个议程就是给已故的人上灯了，原先用蜡烛和一个自制的小煤油灯。现在都改作干电池供电的花灯了，一来不费事儿，二来不会引起火灾。现在都提倡节约，不是谁都愿意去花那几块钱上商店买一个花灯，而是怕遇上火灾，如果遇上火灾可不是好玩的。前些年就有因为上坟墓地上灯引起特大火灾的，虽说后来处理结果不那么令人满意，但那惨不忍睹的火灾场面至今让人想起心中就发怵。与往年的元宵节不同，今年的元宵节燃放烟花的人特别少，不是腰包里没钱而是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减少污染物的产生。看到这些心中不免一阵欣喜，在遥远的深山之中，还有一群百姓也支持着社会的发展。

元宵节也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要步入正常运转了。打工的人一拨一拨的又出去了，留下刚刚上学的孩子和年迈的父母，从乡村走向城市，走向那充满希望与充实的彼岸••••••种地的农耕文化者们也要开始为春播做准备了，去年九月“中国蔬菜产业发展集团”与村里签订了1.5个亿得高山蔬菜产销合同。过了十五也要准备育苗了，如果误了季节，那可不得了。村子送走了春节，又要开始生长了，长一束富裕花，长一地幸福叶，共同期待下一个春节••••••

田亚敏 男 土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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