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往,何须提起?
天堂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象当中的天堂一定要有一扇窗,一面镜子,一把摇椅。我不希望我每天都望着白白的四堵墙,我的墙一定要有青春、希望、浪漫的色彩,窗帘是纯洁的白色,透过白白的窗,窗外的白云,窗外的归鸿,窗外的朝阳,还有窗外的笑声。我是爱美的,常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一把摇椅可以慢慢的摇,发出吱呀、吱呀的小吟唱。想象着,多美好!
可是我疯了!
我的世界不是清晰的了,我的世界斑斓到一片模糊。我没有烦恼,可我浑身都是烦恼。
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模糊的。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的一切,便化作烟云般。我措手不及,那种绝望来自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我捂着耳朵想要逃离这个世界,逃离这个疯了的世界!我被这个世界逼到无法呼吸,无法奔跑。而我却不能逃离,这个世界有许多债需要我还。
我是个十七岁的女孩,我很真实,却活得不真实。每天每天重复、重复……
……
我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哥哥不喜欢我,姐姐们不讨厌我。哥哥成家就分家,大姐相亲的时候,爸妈看中了会开车的姐夫。就这样大姐也就嫁了。姐姐那时候还在读初中,而我还在念小学一年级。小的时候许是被狗咬怕了,所以到隔壁村串门时,总是跟在母亲的身后,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还记得上幼儿园时,那是我寄住在姨娘家,姨娘是幼儿园的老师。姨娘家养了一条狗,现在我已忘记它是什么样子了,可那条狗就喜欢冲着我一个人咬,我当时害怕极了,就偷偷的跑回了家。我现在才知道那条路原来是这样的远!一辈子的噩梦,害怕到底能还有久?
我大哥打小就不喜欢我,嫂嫂更是如此。总视我是包袱,有好几次都送走了,可是父亲舍不得,又给接回来了,父亲总是说,自己的亲骨肉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父母亲总是很喜欢开玩笑的对我说“你哥说你是多余的,你以后跟谁啊?”
母亲笑吟吟的说:“你为什么要跟你爸爸,跟你妈妈啊?”
我回答道:“因为爸爸妈妈疼我!”
就这样,三个人都乐呵呵的。可我心底总有说不清楚的恨,我恨我哥为什么要说我是多余的,我恨父母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这样说我,他不知道我也是无辜的吗?我对哥的印象一直是很模糊的,那年奶奶病逝。他赶了回来,到家的时候我很不礼貌的说了一声“你是谁?”他当场就愣了老大半天。那时候的我一定是趾高气昂的。我跪在奶奶的遗体前烧纸钱,火苗一直一直闪烁着,火光一直在我的眼眶里,真真切切的。香绕着我,绕着奶奶,房间里的味道怪怪的。奶奶就这样去了,可你还没等我长大啊!你不是说长大了给我烧红薯吃吗?你怎么可以骗你的孙女呢?我在心里一遍遍的追问,可是奶奶不会回答我,永远都不会了。
奶奶的葬礼在我看来有些难得的热闹,我觉得很讽刺。或许我是在嘲笑,或许我是在哭泣,那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第二天,哥哥递给我一张崭新的五十块钱。我记得,这是哥哥给我的唯一的钱。唯一的关系!
日子简单得幸福起来。清贫的生活让我觉得恨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天生不该拥有的,我何必纠结该不该恨呢?如果我一开始相信,亲情是安静的爱护,那如今的我该是怎么样呢?如果一开始没有我的姓名,那我的路就更简单!或生或死。
姐姐考上了大学。
母亲在厨房里做着午饭,我在旁边烧着火。火苗噼噼啪啪的响着,蝉在梧桐树上一声一声的叫着,当姐姐拿着火红的录取通知书站在家门时,父亲乐得连忙给哥哥打电话,父亲乐呵呵的声音很是无奈。可如今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不成?看着父亲在家中踱来踱去,谁都不忍心。那可是姐姐一辈子的梦啊,怎么能轻易的让它破碎呢?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追问,难道血液亲情就如死水一般么?
红红的火光印在我的脸上,我却连丝毫的温度都没感受到。父亲终究是不忍,吃过午饭便出了家门,我知道父亲出门做什么,谁都知道。可没有谁能准确无误的告诉我们是喜是悲。我们只能坐在门槛上等着,等着是好是坏的消息。这时我很无意识的发现,有些事,有些片刻,一家人、总会分开的。在我的脑海里,无数个好的坏的画面接踵而至,把我的脑袋挤得生疼生疼的。看着母亲,我落泪了。
父亲东凑西凑的却未能把学费给凑足。父亲只是对我说:“只有你大哥肯拿点钱就足了。”而我却忘记当时父亲说这句话的表情了,或许是欣喜,或许是泛着淡淡的泪光。我发誓,我不想再这样像重蹈覆辙,所以我牢记着,牢记着这些唯一的东西。
钱终于足够了,我坚强的笑了笑。阳光明媚的日子,姐姐背着行李走了。可是,如此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却不能让我开怀大笑,我很讽刺的落泪了。不知道世界是不是很拥挤?几年后,姐姐再谈起这件事。空荡得只剩下回忆。那时唯一的一百块给姐姐了,可姐姐硬塞给母亲五十块,然后上了车,去了陌生的城市,带着唯一。
最痛苦、最落寞、最害怕、最难过、最委屈的日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悄悄的来到我的身边,我一辈子最不可能忘掉的日子在我脑海里烙上印记,挥之不去。有时我在想,如果不是我的坚持,我还会害怕吗?或许不会,但我会内疚一辈子!我不想一生都这样的活着,活得太辛苦了,会让我厌恶生活,埋怨上帝的不公。
害怕非我莫属。
2005年的春天,父母背着行囊去了远方。从此我便一个人的活着。自由的活着就是一个借口,可谁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并非是我害怕父母的管束。这是给我的借口,给姐姐的借口,给父母的借口,给所有人的借口。我还记得那一天的早晨,父母悄悄的迈出家门,轻轻的拉上房门,这一切我都看着记在心里。无论眼泪怎样的掉落,怎样模糊视线,我还是认真的记着父母的模样,一生一世。屋外好像出奇的安静,窗外还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我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安安静静的世界就我一人。
天亮了,睁开酸疼的眼睛。家里空荡荡的,这时我该有多么落寞啊。我那时似乎能感觉一些亲切的气息,弥漫着。我那时候还是一个读六年级的小学生,我知道我该如钢铁般坚强,我知道我该学会长刺,我知道我该在夜晚临近的时候关灯睡觉,我知道在早晨要起得早早的,我知道当天气微凉的该多加一件衣服,我知道在清明节的时候给奶奶上香,我知道在过年的时候望着一桌子的菜,却还有装作很幸福的样子。你说,这能有多可悲?
父母离开我的第一天,我生病了。我一个人窝在家里,第一次感觉很累,第一次很想落泪,第一次觉得我被父母抛弃了,第一次觉得活着是如此的艰难,第一次觉得我很可悲。我第一次觉得坚持也是一种罪过,难以救赎自己的罪过。头疼得我眼泪直打转,没有人可供我依靠,哪怕是如此的痛苦也要坚强。吃过晚饭,看着家里唯一的黑白电视。电视情节并不煽情,但我还是哭得一塌糊涂。关掉电视匆匆的上了床,强迫闭上眼睛。但一切都徒劳,一切都像是蓄意安排一样。匆匆到感觉害怕。回忆就像只鬼魅,凌乱着头发张牙舞爪。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捱过这慢慢的长夜。恍惚中天有些亮了。
我刻意的选择了,那么伤痛会如何呢?外面的天气很好,绿绿的春水,绿绿的山坡,很有生机的样子,在这样的天气来到学校很好,有同学开怀大笑的样子我能少很多悲伤,我有些害怕,害怕那些悲伤会越来越多,直到我不能坚持为止,那些伤痛会来的少点。我有很矛盾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已经是留守儿童的事,在农村留守儿童很多很多,我也是普遍当中的一个。我们的肩膀并不坚实,可却要抗起比身体重十倍的担子,甚至在白天还要学会伪装幸福。我觉得我是一只猫头鹰!在黑夜里有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冷冷的眼珠是害怕孤单的。这不是寂寞也不能等同于寂寞。可能是太小的原因,所有的事都模糊得不见了,我似乎是在害怕伤痛,冷冷的却不想继续。整个是世界是个寂寞的城堡,或许我能让生活更简单些,那些在天空中飘落的幸福,我是抓不牢的。如果这样,谁能给我拥抱?
老师很照顾我,每每都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听到她的话开怀大笑,我知道这样才能让老师觉得我生活的很好,我说过,我要快乐的活着,努力的生活,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任何人都不能给我什么!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明白了。简单是多么的美好,我现在很怀恋那些简单的生活,温馨的画面。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的珍惜,现在会不会那么后悔。可惜生活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我太渴望幸福,太渴望有个家,太渴望父母在我身边的生活。
放暑假了。
姐姐说今年暑假不能陪我过,让我在家好好呆着。我似乎在盼望中坠落。那些试图忘记的孤单又埋伏在我四周,什么才能是结果呢?我很讨厌别人打量我的目光,那种鄙夷的,夸张的,羡慕的,惊讶的目光烙得我很疼。可我还是坚强了,无坚不摧。
这个暑假很热,我记得我帮邻居割过稻穗,那沉甸甸的担子满满的都是收获,我站在田野里,头顶着朝霞,田埂上有很多狗尾巴草,有的耷拉着头,斜斜的。我很热爱这里,因为这是我的家乡。我望着,漫无目的的想着。如果我远在他乡,我是否会怀恋那些耷拉着头的狗尾巴草,还有哪些收获的香甜,我想这就是乡愁。父母在他乡是不是也会怀恋呢?如同我怀恋他们一样。
……
上初一了,我还是一个人。我现在很适应这种一个人的生活。懒懒散散的。初一很怀恋,怀恋504寝室,那时候的我们是很疯狂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很怕寝室熄灯后的鬼故事。害怕得瑟瑟发抖是女孩子很正常的事,我们常常依偎在一起,保持着亲密的姿势等待着。我还记得504的点点滴滴,那些很简单很幸福。我总是不愿提起我的秘密,保持着一个孤寂的世界。或许是我不会轻易悲伤,看着人来人往的世界,体会到世界本是太拥挤了。但我却依然的坚持着这些唯一。
一直在进行着,疯狂的活着。初一的我们很天真,傻傻的样子!歪着头寻找世界的精彩。初一的友情也很特别,高兴时候会同吃一碗泡面,生气时可以三天不和彼此讲一句话。和好的时候总是憋着嘴不敢大声笑,买一包零食一切都会解决。乐呵呵的望着彼此干净的眼睛,伤心的时候可以抱着你,傻傻的跟着流泪。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分班成绩对于我而言多可怕,可我还是坚持着努力的成长,莫名的思考着。小刘是我认的妹妹,我不记得那天我是如何让她认我为姐姐的,我只记得那是条长长的走廊,我们疯狂的打闹着咧着嘴痴痴地笑着。上课铃响了我们却意犹未尽。我的班主任是个外语女老师,她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很有母亲的样子。她总是说我们是她的孩子,眼光温和。她留着干练的短发,黑黑的很健康。有时她总是微微的皱着眉头,没办法男孩子们很调皮。那时候我很讨厌坐在我身后的小胡同学。他很霸道的样子我很看不惯,我最讨厌的是他。可我很喜欢和他在上课时聊天,很有意思,他天南地北的话总是讲个不停。可我终究是讨厌他的,后来我的记忆里慢慢的淡忘了他的天南地北。小刘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知道我是永远留不住她的。我还记得她跟我说过她一定要和小罗、阿容成为好朋友。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样也等同于舍弃了我,我原本不知道她有那么多的忧伤的,可是那天夜里她却哭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晚上,我抱着她哭着的样子。可是初一的生活无意识的就划过了,等不及的一切都流逝了。
我很怀恋那些教我成长的男孩子们,他们总是三五成群的呆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在我眼里,那些男孩子就是我的亲人,我们总是在夜里赤着脚踩在田里,月光洒在水里,很安静的样子。我们就这样摸索着成长着,以至于我还很快乐,淡了那些恨。
初二似乎什么都没有,我都不记得了,模模糊糊的!
初三就要分班了,可我却在二班。姐姐在政府工作了,我跟着幸福起来了。我记得报名时老师叫我看看我进没进一班,这时我才知道要分班。就这样我和小刘关系也淡化了很多。我知道那种感觉是被遗忘了,一切都失去原本的意义了,我还能奢求什么呢?我是悲哀的,可我却不甘心。
如果那些不甘能成长得快一些,我也许就不会浑浑噩噩的。我真的很害怕,人能多长些刺该多好,这样就不会被割得体无完肤了。我是羡慕她们的,能真正的活在人们那世俗的眼眶里,无所顾忌的活着。然而我却连一丝毫的同情都没有。
已过往,提起伤痛。
我真不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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