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情结

2014-04-30 21:30 | 作者:资水渔哥 | 散文吧首发

中国的食文化可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孔子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李白崇尚“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饮食的要求越来越高,什么山珍海味,走兽飞禽无不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但我就十分纳闷,辣椒从来都是人们离不了的一道佳肴和调味品,可为什么几千年来直至近现代却鲜见吟唱和记载辣椒的诗文,更别说“辣文化”。这对于很多“嗜辣如命”的人来说,诚为一件憾事。人们略知的只是当年毛泽东同志“不吃辣椒不革命”的漫谈和宋祖英唱遍大江南北的《辣妹子》。但有一次看书,竟意外发现辣椒的“祖籍”并不是中国,而是南美洲热带地区,大约明朝才传入我国,现在我国有的地方还把辣椒叫做番椒。呵呵,吃了几十年的辣椒,自以为是“辣椒通”了,竟才发现它原来是舶来品。

走南窜北十几年,我尝过的美味佳肴不算少,北京的烤鸭、桂林的米粉、陕西的羊肉泡馍、山东的大葱卷饼,但无论怎样的大餐小吃,若不佐以辣椒,对我来说就如菜里没盐,淡而无味。

辣椒的性格有如白酒,白酒有度数,辣椒因品种和生长气候不同也有辣度,区别最大的主要有尖椒、朝天椒、甜柿椒等。北方种的辣椒多为甜柿椒一类,品性温和,肉质肥厚,又多为大棚种植,日照少,辣度低,生吃都如白萝卜,很不够劲。我在西北和东北的部队生活了十几年,和北方人一起就着馒头吃生辣椒、生胡萝卜、大蒜头、大葱等,跟野人似的。刚开始时真吃不下,不是辣就是麻,挺要命的。然而环境改变人,或是习惯成自然了,最后竟变得非常喜欢吃,而且还养成离不了的毛病了,回家了在家人面前一“秀”,他们无不惊为异类。湖南的家乡则不同,种的主要是朝天椒、尖椒等辣劲十足的一类,南方日照充分,天气炎热,而辣椒的种植生长期又适逢酷,加上湖南人“怕不辣”的性格,种的辣椒品种都是够辣够劲够威力的,简直不可能生吃,我也从来没有看见哪一个家乡人第一个吃螃蟹了。当然也有不太辣的,我们这里习惯称之为菜辣椒,那主要是做炸辣椒吃,或是佐菜用的。

吃辣椒富于刺激和挑战意味,就像打一场紧张激烈、耗时耗力的歼灭战。大家常常慑于它的威力,在对付它时十分上心,如果稍有怠慢,它就可能辣得你喉咙冒火,眼泪直流,尤其是欠油的辣椒。记得有一次吃午饭,桌上照例有盘炸辣椒,青红相间、花花绿绿,上面还泛着油光。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饭没进口,就趴在桌上急不可耐地夹起几片辣椒往嘴里塞,刚进口时还吃得有滋有味,边吃边向妈妈炫耀我的本事。但过了几秒钟,辣椒的威力就像原子弹一样在我嘴里爆炸了,立时我的舌头底下产生了一种被刀割一样的剧痛,接着像火一样地烧到了我的喉咙,我急得大哭,跑到厨屋咕咚咕咚地灌了两碗凉水还未止辣。忽然又想起毛泽东,他老人家当年吃辣椒怎么就那么不怕辣呢?从电视上看到,他拿着一个个的干辣椒皮放进嘴里就吃,全无辣得受不了的神色。有一次他会见外国元首,人家要跟他干白酒,但毛泽东想了一个办法,就是他喝白酒人家吃辣椒,最后比得人家举手投降了,其行事的策略、意志和革命精神不得不令人佩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一段时间,我吃辣椒比以前确实谦虚谨慎了许多。然而,青的、红的、新鲜的、干制的辣椒,还是无时不刻在诱惑我,逗引我,我也并不是“因辣废食”之人,“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的古训又被我抛到了爪哇国里,嗜辣的本性不仅没有得到“改造”,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在暑假里农活累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可以从容地消灭一大碟,直辣得肠肚作痛,脑袋发麻也在所不惜,真是痛并快乐着。有人说,四川人辣不怕,麻辣,贵州人不怕辣,爱香辣,湖南人怕不辣,爱苦辣。我一直想不明白湖南人为什么爱苦辣,多少次暗自揣测后似乎顿悟,大概没有人天生爱吃苦,应该是感觉苦一点更辣,或是辣得越辛苦越爱吃吧。

辣椒富含维生素C,在蔬菜中名列前茅,吃了可以健脾开胃,增强食欲,吃饭不香、饭量减少时,在菜里放上一些辣椒,就能改善食欲,增加饭量。但吃得过多却会剧烈刺激胃肠粘膜,使其高度充血、蠕动加快,引起胃疼、腹痛、腹泻并使肛门烧灼刺疼,诱发胃肠疾病,促使痔疮恶化等,长期嗜辣,还有可能导致脱发。但辣椒的药用价值也比较高,用辣椒或辣椒树蔸子煎水服用可治感冒发烧等病症,这一土单方可能我们家乡的老一辈都知道。我上小学时,由于经常在路上日晒淋,有一次我连续几天感冒发烧拉肚子,浑身上下软得跟锅里的面条一样,那时乡旯旮里看医买药很困难,母亲就给我弄了几个土单方,其中就包括辣椒树煎水喝。还别不信,过了两天就好了。传说当年乾隆下江南时,因日兼程受了风寒,浑身不舒服,经再三医治仍未见效。一天,御医为寻找良方苦思冥想,在外散步时碰上了一位种辣椒的老农,老农告诉他不妨用民间土方试试,可用三只辣椒、一块生姜、一头独蒜,熬汁,连服三天便见效。此方果真神效,三天之后,乾隆风寒痊愈,并且精神抖擞,他龙颜大悦,大夸辣椒是宝中之宝。毛泽东不仅将辣椒作为一种美食,而且尽力发掘其药用潜能。长征时期缺医少药,毛便差人到处收购辣椒并将其分发给干部战士,嘱咐他们寒冷时嚼几个辣椒驱寒,受伤时煮一点辣椒水清洗伤口。连排班长的特权,只是能多分得一两个辣椒。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时,毛泽东认为应该给他的辣椒记上一功。

每年的清明前后,家乡的小菜种子陆续落地生根。菜园里长满了茄子、豆角、黄瓜、辣椒等等小菜秧,欣欣向荣,蔚为大观。小时候家里穷,肥料和人工都不够,菜种得少,但因为辣椒很下饭,年年逢季必种,是我家饭桌上的常客。每天放学之后,只要天气晴好,我也会学着父母的挑着粪桶到菜园里浇肥。看着满园的菜苗在风中摇曳,心中无限欣喜。辣椒树似乎是我的最爱,每次浇肥时,总是有有意无意地想给它多浇一些,好像还带着一种急切的心理,真想揠苗助长,但读过书的我自然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七、八月的家乡,当菜园里辣椒一批批红起来的时候,妈妈的双手忙开了,做坛子辣椒、辣椒萝卜、脯辣椒、辣椒酱、干辣椒粉,家里的各色菜肴尽带辣的风味,这对于我们这些辣大的孩子真是正中下怀,如鱼得水,用家乡俗话说,是“鸭婆子绊在秧田里”了。随着各项改革开放政策在农村落实,家乡人民的生活逐步进入小康,辣椒炒肉、辣椒炒蛋、辣椒煎鱼等都已成了我们农家饭桌上的家常菜了。有亲朋好友在外一起聚个餐时,也无不是以辣为主,辣菜先行。

流年易逝,流走的不仅是时光,还有被时光一起冲涮,裹挟而去的些许记忆。然而,滋养了我们生命与体魄,孕育了我们精神与性格的东西却怎么也忘不掉,行遍千山万水,尝尽南北风味,我还是最忘不了家乡的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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