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二)

2014-04-18 19:25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莫非/二零一四年肆月陆日

静静坐在窗边不忧不愁,凉风扑闪扑闪扑到我脸上,那年也像这个午后,看似什么都没变,无形中却什么都变了。偏偏我没脱鞋,也没撑着伞踩到渠道里去,更没认真侧耳聆听落到伞上的珠声。不知是扑通扑通还是咚咚咚,或者那雨声如刚刚烧开的白开水,翻腾翻腾摊凉,入口即是冰冷。

清明节学校放假,扫完墓就余出大把大把的时间,无处安放又无处消遣,这时正好赶上一场怎么下都无法停歇的绵绵细雨,闲出的时间才得于解脱。雨一直下,好似天被谁捅破一样,漏了一角直往里面灌水,一层一层漫过一层,直至装满整个圆球。

躲过老奶视线,掖拿伞就偷偷出门。门角没拐就撑开伞脱掉鞋挂到伞勾上,肩与颈已夹着伞柄利索弯腰挽起裤管。从下雨开始就满揣兴奋和激动,恨不得马上奔出门去,可老奶坐在老旧的缝纫机上缝缝补补,缝缝补补,看住了唯一出路。

踩在雨水冲刷过的细沙上,一步一步走远,有时还能半路结伴同行。实在是雨水对我们来说太好玩了,不管之后的代价是什么。除了边走边转伞柄,引来同伴的大骂或“回报”之外,更多的是喜欢撑着伞停留在楼顶的排水管上,任雨水冲刷伞面发出硕大的声响,然后在伞下痛快的笑,笑到前翻后抑,挤作一团。从树下走过,倒挂在枝桠和绿叶上的雨珠,一阵莫名的风吹动树梢,齐齐落到伞背上,扑通一声,吓得我们撒腿就跑。

雨停了,把伞收好,靠着滴水的屋檐一路往家走。到家后已是满身湿透,跟着一顿打一顿哭,然后剩下一顿笑一顿痒。太皮被打就哭了;笑是因为打死也要出去玩,在心里默默偷笑呢;痒,是雨水里带着一种小小的“沙虫”,把脚丫咬破,痒上几天也就好了。

重重叠叠的雾蔼把屋檐压得很低,能见度也逐渐跟着变化,吸饱雨水的小路上泥泞横道,路两旁的杂草齐齐向着同一方向倒去,而不知名的小花却倔强的把头抑得高高,它要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所以在这样的雨后是见不到七公的,他只会在大好晴天的时侯才会出现。

每当连绵起伏的摇铃一响,小孩都往家外跑,气喘吁吁跑到,已见七公稳稳往我家的老龙眼树根旁的大夯边放下担笼,拿出小板凳满带笑容摇着呤,也不吆喝。只静静的摇,铃铃铃……

有钱就买吃,没钱就站一旁摇呤看别人买。他那呤,我们都玩。因有个小孩太皮,拆卸过给我们看。一个铝质解放军水壶加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往里塞几颗石头,一个呤就组成了;一切看似简单明了,可我们不会做,不管拆了几个水壶掰断几根树枝捡洗几颗石头,都做不出闪着铝质光泽和柄棍光滑的呤。

我从他手中接过呤,一直摇一直摇,恨不得一下子摇烂它。边小大人似的叮嘱后面蜂捅而来的屁孩要一个一个慢慢来,不要挤不要急。

“三娃头,把你的手从泡泡糖上拿开。”

“小晨,你再挤这担笼就要滚到那下面去了。”

“水水,看好你直流口水的弟弟,别让他趴到上面来呀!”

……

完全不知道七公名啥姓啥家住哪?只知道住在山的那边那边。我们要做的就是每周六躺在椅子上、趴在地上、转在村上,吊起耳朵听听呤啥时候响起,好跑在前头买上最大最好吃的零嘴。

他不跟我们谈家里更不谈自己,只是瘦弱的肩膀担着担笼来,静静坐在树下摇呤,时间到起身担着担笼走,往下一个地方走。不知道他高寿,只知道我们围绕他身边时,他总会抚着那撮同头上一样发白的山羊胡子,一边摇着呤一边看我们跑近。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几年前。生活的压抑迫使我觉得整个蓝天都是灰的,没有花开,没有蝉叫,没有鸣,没有河水,没有凉风,没有落叶,没有生机,没有一切。什么都没有。

那声时隔多年不曾听过熟悉的节奏,穿过树梢穿过砖头穿过门缝穿过床帘,一寸一寸来到我耳边。所以我起身了,我想去瞧瞧那位被屁孩围作一团的老人。

老奶见我站在门口呆呆站着,说了句:“我给你一块,你去买来吃。”我捏着那张泛着一股味道的纸张,像无数光阴穿过日子打在她脸上,下了台阶一蹦一跳跑过去

老人布满青筋曲弯的手指颤微的收过钱,抬头看看我。眼眸里除了看不见的海域和陌生,我们什么都没变。

一张一张薄雾遮挡住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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