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

去年今日,听不得一句台词：“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谁言魂归西去，金光万丈，照不见，你之生辰。与君何处失首，掀土千丘，掘不出，簿上姓名。故梦涉过，薄冰一层，黄泉遗路可能逢？相对素面，双泪尚存余温；爱恨清透，倏尔匆匆长离。君非我命，但系我心。哪家灯火，可为我超度亡魂？愿以身代君领受长眠之令，亲镌碑文，不揖作别。

缘了债偿各西东，谢辞孟路面阎公。

无座衣冠可相忆，合眼阴阳两朦胧。

那年初遇，其时天阴。聊似卿心，浓密如云，却凝结不成雨滴。许是畏着，雨后无虹的空净。往事清冷，碎碎浮生。怨你情深，执迷而坚忍，莫问前尘。错身一瞬，谁携余温拥我入梦；来日酒醇，谁执玉罍为我满斟。

空喉漫灌，今夜许我饮尽过往。岁月铭记每一场清香，一如窗外熟睡着月光。星辰寂灭，不度红尘。谁还守在那墓旁，与君相伴如衣裳。料那枯藤已长出枝桠，时光已泛黄。当时以为痛不欲生，如今不过旧梦轻淌。

经时尽力勉为尘封的片段，总是被偶尔莫名的情绪失控轻易腾翻。年前，凭就易风怀里，抑止不住至于痛咽力竭。笔记情誓，你说：死生难与共，你方能懂，情深恨重。

而我为你，只哭号这一次。再不复见，生死无话。

无端若忆，习以微笑，忍揭隐伤。许是愈发独立，或是益加心虚，竟始信，言：依之所，终己也。羁履曾及，踏大地一道难愈伤痕，举步皆是，精密疼痛。譬如一树，岁月以年轮层层为罩。若思回当初纯粹时光，须剥肌入里。痛，铭心刻骨。

而彼亦曾云：吾之所在，必免汝心伤坚强。

适我坚强，以致来不及珍藏。千丝堤上的柳，挽不住江水奔流。君握太紧，胜却生命。年年拾落红，字字竟铺冢。河川若倒回，彼岸花正浓。

纵歌万曲，悲欢演尽，未曾与君相和而戏。不尽春光，偏要唱，永诀殇。

暮色渐暗，夜微凉。轻摇一壶玉琼浆，滴滴明晃。但剪一夜昏烛，去不得你墓旁。不见骨和血，仍不怨，君与决绝。斩裂时间，阴阳永隔。一相拥，两处眠。

再借我一息光阴，修一世，为半道而辞的你来生一睁眼便遇见我。

覆水于2014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