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父亲,你还好吗

2014-04-03 08:40 | 作者:沧海一粟 | 散文吧首发

天国父亲,你还好吗

昨天,父亲托与我,说现在的鱼真难捕,他要在天子河上架一张抬网……

惆怅醒来,心里念叨:天国的父亲,你还好吗?

父亲是个农民,从小与犁耙耖磙、镰刀冲担结缘。他耿直而善良,刚烈而豁达,好胜而灵聪。

由于家境败落,父亲8岁时就和他的哥哥下地耕田,人还没有犁把高,犁地时小嘴靠近了犁把,有人戏称为“吸水烟杆”。祖辈留给他们的几亩薄地成为他们后来归入富农成份的把柄,因而解放后常受人歧视。但父亲百折不挠,对生活总是充满信心

父亲脾气暴躁,典型的家长专制作风,在家是“一言堂”。他信奉棍棒底下出子,常用朴拙的思想来教化我们,什么“男人要有骨气,要有出息”,什么“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等等。他常用自己坎坷的经历来向我们诉说人间的冷暖、世道的艰难。他巴望着我们长大了比他强,比别人的儿子都有出息,常唠叨“养儿不如我,家当再大做什么?养儿超过我,没有家当同样过”。受父亲的影响,我渐渐形成了顽强不屈的性格,自信而不自负,果敢而不武断,善良而不懦弱,灵空而不攻于心计。

父亲是一个盛满智慧的锦囊,农活、种植、木活、饲养等技术在村里无人能比。上世纪“农业学大寨”年代,父亲凭着过人的智慧发明了机滚船,解决了水乡湖泊“双抢”耕整难的问题,引来全镇农业学大寨现场会在那偏远湖区召开,他也因此避免了“入另册”而遭批斗。

父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捕鱼、养鱼、宰猪、篾匠、木工样样精通。上世纪70年代,父亲为场里捕鱼增收,扳罾、瞄罾、麻罩、竹罩、抬网,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他带领一班人一干就是几年,深得场长的信任。父亲受香保老师傅的真传,打造的木船底平舱深,头尖艄翘,像一弯新月,让同行们信服不已。

令父亲闻名远近的是烧窑制瓦。他制作的布瓦(土瓦),光滑匀称,没有一丝裂缝且规格合一;他亲手垒制的土窑,状如酒坛,方圆有规;特别是他“瞄青”的绝技,更是令同行们刮目相看,那砖坯装进窑中,经过几天几的稻草焚烧或煤炭烧烤,上火,中火,熬火,攒火,下水,逼青,环环相扣,那土坯竟然象变魔术似的成了银灰色的青砖,蹲在窑厂里特惹人眼馋,引得四乡父老争相请父亲去“瞄青”。每年秋两季,就是父亲最忙最累也是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时节

父亲乐善好施,广交朋友。他的朋友有河南的、广西的,自然以湖北的居多。即使在家境贫困、处境艰难的时期,他也少不了那颗菩萨心肠。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母承载着一家八口的生活重荷,但还接济了两位下放的“右派”;60年代中期,父亲顶着各方面的压力,支助蔡甸孤儿小肖练气功祛病,供养他学木工手艺,引导他走上了光明的人生之路,使他现在成为资产千万的蔡甸建筑老板。

吃苦耐劳,坚忍不拔是父亲的代名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家姊妹弟兄多,家境贫寒。搞合作社时,一家八口每月的口粮少的可怜,吃的菜稀饭能照出人影。父亲白天劳动一天,晚上到湖中罩鱼到深夜,第二天清晨到集市上去卖,换几个油盐钱,又要赶回家上工。就这样在父母的辛勤经营下,我们家从没超支过。后来我们渐渐长大,父母带着我们凭着勤劳的双手,自己板砖割草烧窑,率先在村里盖起了瓦房,并且由两间变成三间,后来又建成了三台三间。由于过度劳累,父亲患上了许多疾病,他腿上的包疖手术后留下的疤痕竟有十多处,而胃病成为他终身的痼疾。

80年代中期,我离开家园,到毛嘴小学任教。后来妻子和孩子们也到了集镇。父亲常借赶集时将许多农副产品送到我们那里给他的孙子们吃,看着我们当时生活的状况,父亲心理美滋滋的,自然忘记了以前的一些家庭烦恼。在老家,乡亲们大多当着父亲的面夸他的孩子们有出息,每每听到这些,父亲昏花的老眼也会放出七彩光芒,他常自豪地说这是他忙忙碌碌一生积德修来的正果……

父亲一天一天地苍老了。紫铜色的脸上爬满皱纹,粗糙的手上长着厚厚的硬茧且裂开一道道口子,花白的头发和耷拉的眼皮记载着饱经风霜。那时我是半边户,家里责任田只得靠父亲耕整、播种、除草、施药、收割——我的父亲积劳成疾……

永远不会忘记一九九三年九月三十日,那是我刻骨铭心的日子。我患病在仙桃三医院住院,父亲惦记着儿子的病,独自在家收割稻子。湿淋淋的担子压着他佝偻的身体,儿子的病揪着他的心,在收割的空隙理,他撑船到河里准备捞点鱼给我送去,但病魔悄然袭向了他——那天下午五点,我从仙桃刚回到毛嘴,哥哥就急匆匆赶来,说父亲病得严重,在医院抢救。我急忙赶到毛嘴医院,只见父亲斜趟在椅子上,脸色发紫,嘴唇仓白,急促喘气,肚子大的惊人。我伏在他的身上呼唤着他,他声音微弱,十分吃力的说:“家良……我不行了……”,我心如刀绞,强忍着泪水安慰他。

“怎么还不进急救室?”我几近发狂地吼着,“医生,快救救我父亲!”但那些医生们还在一个劲的“研究”,二十分钟后,才定下做手术。就在即将上手术台的时刻,突然发现血库里没有血浆。天哪,人命关天时才发现血库没有血!

“畜生!畜生!”我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心里骂着这群该死的医生。

“赶快转院”弟弟的话提醒了我,我又跑去找车,真是老天无眼,好不容易才弄到一辆车。我们急忙赶往潜江。到急诊手术台前,我去办手续,父亲在半昏迷状态下连声呼唤着我,但我却不在他身边。弟弟问他要说什么,父亲没出声。等我赶到手术台时,父亲已处于深深的昏迷之中。

“小爷,您醒醒,您要说什么啊?——您说呀,我就在您的身边!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悲痛欲绝,扑在父亲身上不停的摇着他的身体。但无论我怎样呼唤,父亲终究未能睁开眼睛看看我。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最后长出一口气,脑袋无力的偏向了一边……

“啊!——”我哽咽着,啜泣着。我恨自己无能,我未能在关键时刻作出决断,未能及时把父亲送到潜江医院,耽误了最佳医治时间!我自责,未能在父亲呼唤我的时候守侯在他的身边……

父亲啊,您劳碌一生,本应享享清福,但直到死前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地为儿子忙碌,更令儿子愧疚的是您走时连病因都未弄清。我隐隐感觉到,您是为儿子累死的……

出殡哪天,父亲静静的躺在灵柩里,脸上还刻着极其痛苦的表情,那是怎样的一种令人撕肝裂肺的表情啊!乡亲们一个个抹着眼泪,哽咽着谈论“唉,好人啦!为什么这样命!”

……

现在,随工作调动,我在仙桃定居了。我常想,假如父亲还在,看到儿子新的生活环境,他该是何等高兴!

父亲,我远在天国的父亲,您还好吗?儿子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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