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芬芳

2011-09-01 22:31 | 作者:军旗专用号 | 散文吧首发

土地的芬芳

1980年,十五岁的我,高中毕业回到了黄土地的怀抱,时值盛,由于“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感召,对高考落榜并没有多少失落感,相反地觉得在农村确实可以大有作为。

由于当时卫生条件太差,一种叫“疟疾”的病,(当地叫做半月子、打摆子)肆无忌惮地横行。它的症状,就像电视连续剧《亮剑》中主人公李云龙的病状差不多。冷时就是在夏日炎炎的阳光下,盖上十床棉被都发抖;热时就是脱光衣服,钻到哈尔滨冰窖里,也会不断地流汗。一旦得上这种病,整天头脑烧得稀里糊涂的,四肢无力。因为我得过这种病,所以有切身的感受。

为了杜绝这种病对人的侵蚀,按县里的要求,我被公社选中,前往当时县里仅有的一所高校—卫校学习。三个月回来后,转身成为当时一部电影《苗》中的田春苗—“赤脚医生”。这个角色,是我一生难忘的角色,用记忆犹新显得肤浅,用刻骨铭心又显得夸大其词。

为了预防这种病的再次发生,国家要求每人定期免费喝奎宁、氯丙嗪。这两种药,苦透了,喝用时如不定心,粘在口腔立马就要呕吐出来。再者,这两种药,用量稍大就有致命的危险,所以上级要求送药时,一定要当面点清,当面服用,这就与当时人们十分抵制西药心理,形成了矛盾。

每人四粒药,全村二千三百多人口,分布在十几平方公里的自然村落上,就是每家门口走上一趟,也要四个多小时。所以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得在自家住的生产队转悠。一看到谁家开门,稍等片刻,就去送药,忙碌两个小时,赶紧回家吃饭。

早饭后蹬上单车,首先直奔最远的六公里外的一个生产队,开始磨嘴皮子。大人总归是大人,跟他们说明原因,多少会给点面子,最多就是说先放着,我等会儿吃。可3到10岁的儿童就麻烦了,道理可想而知,说也白说,只能劝、哄、骗,这哪里是我15岁人做的事?有时候气急了,恨不得抡起巴掌,给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两记耳光。心软时,又真想给他们下跪,来两个响头……曾遇到一个孩子,他父母用尽七十二招,死活就是不开口,最后父母只能采取强行手段,用手捏着鼻子灌下去,不仅孩子的眼泪给灌出来了,我的眼泪也直流。

第一天,直到万家灯火、玉轮南悬,才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回家。忘记吃中午饭的我,急不可待地夺下妈妈手中的饭碗,使劲地一饮而尽碗中的稀饭。妈妈接过碗,嗔怒地说:“明天再去送药,要按时回家吃饭,看你这饿死鬼的样子……”我委屈辩道:“你说得轻巧,可那些小王八蛋,小祖宗,小爷爷,小奶奶……”,“等吃过饭,我教你一个办法……”。

这一,我真的见了赤脚医生的典范—田春苗,梦见她也为这事伤透脑筋。

早晨起来,妈妈已把开水凉到适中的温度,灌满两水瓶放在单车的车筐里,把家里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大包大白兔奶糖放进药箱里,并叮咛我几句便催我出发。

按照妈妈的方法,每到一个自然村,首先找到昨天配合服药的小孩,给他一块当时的奢侈品—大白兔奶糖,让他们去召集宣传说:“今天谁吃了药,就发一块奶糖”,于是他们自动地在我前面排好队,伸出小手,等我分药,眼睛却一直使劲地盯着药箱里的奶糖,然后我喊一二三,随着他们一声声“咕嘟咕嘟”声,我像听到曼妙的曲子一样爽心,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健康茁壮。

我还发现,昨天被强硬灌药的小孩,居然第一个发出“咕嘟”声,于是我履约地给每个小孩每人一颗大白兔。其中一个小女孩高兴地说:“我们明天一定要早点在这里等医生!”然后像一群小蝴蝶似地飞走了。第二天的送药,大约在下午五点钟左右就回到家,我跑到妈妈面前说:“你真行,脑子真好使!”

第三天就顺利多了,一进村,孩子们真的早早地排好队。我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于是分药倒水,可当音乐般咕嘟声结束后,我再给他们发大白兔奶糖时,他们却都把小手攥成小拳头。我的心随即提到嗓子眼:不好,他们又要拒绝吃药了。我回想一下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啊!

我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你们为什么不吃大白兔了?难道说不好吃吗?”一个小女孩说:“妈妈说,叔叔给我们送药,辛辛苦苦的,不应该再让叔叔花钱买糖,还说如果再嘴馋就会变成小花猫了!”一个小男孩说:“老师说,叔叔做的事,不仅是为了我们好,也是为了国家好,我们的强壮,就是国家的强大,老师要求我们不仅不能刁难叔叔,相反地要帮助叔叔!”。

当我再提奶糖的事时,他们似精灵般地散去了。只剩下昨天为我召集小伙伴的小女孩,她扎着一条独辫子,象小铁梅,独自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撅着小嘴。我好奇地问:“人家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啊?”

她伸出小手:“叔叔,给,这是你昨天给我的,现在还给你,行吗?”我看到攥得出来汗的小手,好像还在冒着热气呢,那只大白兔也被热的出了汗。心里想着:“那哪是一块糖,那是一颗心啊!”

后来到县城开经验交流会时,在县委书记给我发奖状时,我把这块糖交给了他。这块糖,至今还保存在县卫生局的先进事迹展柜里,只是糖纸里包的不是糖,而是关于它的影像资料一U盘。这档案室的管理员就是当年还糖给我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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