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矮与蛋蛋

在苍茫的大山深处，依着一条清澈的山溪住着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是梨树。人们叫这个小村梨花村，每到农历二月，雪白的梨花开遍山野。在一户农家的牛舍旁长着一株又瘦又矮，浑身都是皱裂痕迹的野山梨。

野山梨十岁的时候，高不到半米，粗若擀面杖。稀疏的枝桠。当二月同伴们都花儿缀满枝头的时候，可怜的他只有几朵小花，而且开花总比别人晚几天。当秋天漫山遍野黄澄澄的梨儿争着吵着让人们去摘时，野山梨上只有几个小梨儿，无精打采地呆在小枝上。梨树的主人嫌弃他，从不给他施肥浇水，任其自生自灭，并叫他矮矮。顽皮的孩子们随意爬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枝干荡秋千。有的还骑在他的身上，折一个小枝当马鞭，一边抽打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一边喊：“驾，驾，驾……”他痛苦地呻吟着，可是谁为他主持公道呢？长得那么丑，那么矮。小主人也是又矮又小又黑，伙伴们常常欺负他。大家不喊他的名字，都喊他蛋蛋。暖阳下，寂寞的小主人蛋蛋经常带着小牛犊来这儿玩耍。小牛犊偶尔跑来舔舔他的枝桠，用身子在他的皱皮上蹭几下，野山梨矮矮都能高兴好几天。

转眼，六年过去了，矮矮的小主人蛋蛋该去读初中了。可野山梨还是那么粗，也没长高多少。蛋蛋临走前来和它说一声“再见”。它的心里暖暖的，正如这暖暖的秋阳一般。顺便奉献了它的身上最大最好看的梨儿。蛋蛋依依不舍，山梨儿也在心里喊；“别走，别走”。第二年春天，山野中又是梨花满山。野山梨依依然只开了屈指可数的花儿。主人要把它砍了当柴烧。幸亏那天小主人蛋蛋来到家，苦苦哀求爸爸，野山梨矮矮才幸免于难。清晨，雾气弥漫中，矮矮感动得哭了，泪水顺着枯瘦的枝杈滴在地上，发誓到秋天一定结出最香最甜的果子给蛋蛋吃。

这一年的夏天雨水很多，一天夜里，山上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震得山谷不停地颤动，耀眼的闪电撕破夜空是那么耀眼。只见风雨中梨树的枝干咔嚓，咔嚓地不停地响着，无数的高傲的梨树被拦腰折断。那痛苦的哀叫声被风声，雨声，雷声淹没。而矮矮躲在牛舍的矮墙后，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但因矮矮又矮又小，最终躲过了风雨的摧残。第二天，漫天遍野残枝败叶，树上的青梨儿也掉落殆尽，许多已不知去向。而矮矮依旧站在那儿，几个小青梨含羞地躲在稀稠的枝叶间，迎着晨光，呼吸着山野中清新的空气。

不经意间，秋天又来了，山上不再有鲜果累累的场景。秋风过处，满目凄凉。而在蛋蛋家的牛舍旁，矮矮却呈献给主人几个又大又黄的梨儿。蛋蛋搂着矮矮亲吻着。矮矮高兴地用仅有的几片叶子抚摸着蛋蛋的脸蛋。这时来了一群人，他们看着蛋蛋和矮矮，眼里放出羡慕的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走过来仔细地打量着矮矮。嘴里念叨着：“这矮梨该有十几年的树龄了。枯干虬枝，造型奇特，简直是太好了！”又转过头来问身边的人这树的主人是谁。原来他是著名的园艺师，今天无意间寻得一件宝贝，真是兴奋不已。蛋蛋不同意卖他的好伙伴矮矮，今天他刚吃过矮矮献给他的香梨。哭闹着不让爸爸卖。可蛋蛋爹经不住五千元的诱惑，同意了。那可是他们家两年的收入呢。于是他们趁蛋蛋不在家把矮矮起走了。

蛋蛋知道矮矮被园艺师弄走后伤心极了，跑到牛舍旁边大哭一场。他发誓要好好读书，将来找回矮矮。由于蛋蛋心中暗暗较着劲。他顺利地升入高中，高三时他长高了很多，变得很帅。次年又顺利地考入省城的重点大学。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人们奔走相告。可蛋蛋心里始终惦记着矮矮。每到周末，他都会去花市，植物园之类的地方。希望能找到他儿时的伙伴。

大二那年刚开学，蛋蛋的学校组织学生去参观省城历年来最大的园艺博览会。一进会展中心大门，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盆景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不停地拍照。蛋蛋挤进去，定睛一看，在展会最显眼的地方一株矮山梨卧在一个精致的花盆里。枯虬的枝干，屈指可数的叶片。枝上却挂着十几个黄澄澄的野山梨。那不是矮矮吗？与此同时矮矮也仿佛听到蛋蛋在喊他，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在喊他。可额头的那个黑痣分明是蛋蛋。矮矮拼命地喊着蛋蛋的名字。尽管人们一点也没听到。可蛋蛋感受到了。他望着这园艺博览会上光彩耀眼，众星捧月般的矮矮，欣慰地笑了，笑得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蛋蛋也不再遗憾。因为蛋蛋深深地感到：不要埋怨自己长得丑，不要埋怨自己来自贫瘠的土地，只要不气馁，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你就会如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如矮矮进入园博园，像蛋蛋一样从山窝里飞到这片广阔的天空，像雄鹰一样翱翔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