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

2014-03-21 17:07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莫非/二零一四年三月十九日

见过这么一位老者,那真是心如止水、人淡如菊。

和老者看似没扯上一丁点关系,他却贯穿我们整个年少时光

最后一次见囤起的厚实土坯块是在离家的百米之外,几十块祖上留下的唯一物体,时时提醒一段只有它们知道的历史。土坯顶用几枝竹片和简陋的瓦片拾起一方小小的天地,起不了遮风,更没什么挡的效果。随年月渐逝,没有人知道它们都去了哪儿,只是这样一块接着一块悄然离去。土坯是因起了红砖房而被人们遗忘在此,摞在路边挡住视野,在旁还有一个小型竹林,底下时常撺些鸡鸭,幸运还能捡上几枚热蛋,想想那是最幸福不过的事。

下雨了,凑巧走到土坯处就躲进里头,干枝落叶集满堆还有一股陈年不见天日的腐味,头上稀稀拉拉的雨水流向脚底打湿裤脚,及一些顺着瓦缝渗到肩上发上的污水,不埋怨不忧愁只是平静的等待天晴。后来它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被彻起了猪圈,也许被垫起了脚石,也许被渡起了河,总之它们一齐消失在那些清晨和傍晚的田野里。

在那古老的城墙里或城墙外,曾住着一批住在土坯瓦房里的人们,后来经过时代的变迁和富裕,一幢幢两层楼房突地而起,而土坯房才被真正的遗忘。可一直保存下来的土坯房除了人走屋空,坍塌破碎不经修理之外,那些屋破雨漏也一并被人们忘记在旧时的岁月里。只有一人一住就是几十个年头,大家都走了他还在;大家住楼房住了尽十年,他才辗转住入楼房。

我们都叫他德鸽,“德鸽”是德哥普通话转化的客家话。应该是没有人记得第一次见德鸽是什么时间什么时候,只是村里的孩童都怕他,并不是他长得凶神恶煞、鬼神厌憎,而是那头白中透着米黄的白发,好奇与好玩充斥我们的内心,所以经常看到他矮小的门前围满跑得飞快的小孩,几个不怕他的他们要欺辱这位孤寡老人,哐哐叮叮……那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一直住在池塘的南边一角,房屋低矮像样的家具也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在他的房子里根本没有客厅厨房卧室一说。零星的碗筷七扭八歪,靠着墙壁的地灶因长年累月的熏染显得乌漆抹黑。原先他还和他的侄子生活一起,后来侄子出远门很多年后才回来,也是他住入楼房之时。

德鸽的菜园是在房子后面,稀拉下了几个菜种,然后下肥浇水坐等收成。有时他会在菜园除下嫩草或者猪笼草喂养那个刚产下三五只鸭崽的老母鸭,有时也会领着瘦弱的黑狗满村窜悠。

这日德鸽如往常一样,鸡啼声刚响就从床上颤悠颤悠起来,来到井边打起日冰冰凉的井水,顿时神清气爽,呆坐片刻把门关严扛起铁锹下到菜园。清晨的乡村总是透着蒙胧美,伴随几声狗吠和早起的儿鸣叫,蹲在自家菜园就是整刻钟,像宝似的忙活在菜园狭小的空间里,摘些嫩草喂小鸭,摘些猪笼草喂老鸭。等村里人群走动密起来时,他才回到家里就着摇上来的井水呼呼喝上几口,喉咙有一定的舒缓才放下那个木勺。他还要趁着太阳没挂到高空上时,提起脚锁好房门到村头去下田放水。经过一番周折,德鸽坐在绿茵茵的田野中休息一番然后再回去。

这年夏天来得早,知了也提前报道,炎热的高空下,偶尔荡起随风飘扬的树梢,和波动着满山遍野的稻禾,在夏季消去之前将会有一场大收获来临。德鸽回到家中放下农具,洗手做一餐中饭和晚饭,饱食一顿后睡个午觉起来,领着黑狗到聚集人多的小店去看人下棋到天黑才会回来,回来之时手里已拎着一瓶装到快要溢出的烧洒,回家吃完晚饭然后喂饱那只老鸭和黑狗。漱洗一番,搬个小板凳坐在天井乘凉等色更浓好回到床上躺着。德鸽每天的生活轨迹大约是这般,直至那可怜的摇摇欲坠的房屋轰然坍塌时生活有了一些变化。

那一年德鸽直近而立之年,上门说媒说亲的人把他那破烂的土砖缘踩的粉碎,最终因各种原因没女人挑上他也没娶上媳妇,一直打着光棍过活着,直至可怜人的房屋坍塌后,他就放弃了,那是第三十五个夏秋。拯救他的是他亲弟和侄子,他们凯旋归来时像村里的许多人一样建起了楼房,一无所有的他只能出力出力还是只能出力。

也在同一年他住进阔房屋,恰巧村里某位好事大婶又旧事重提——给德鸽找媳妇,当然经过众人之力从很远的山里头成功说下一门亲事,那是个又俊又俏的寡妇,搬足物品就这样和德鸽一起守在新建的楼房一起生活。

不幸的是,寡妇嫁过来的第二个年头,在一个宁静的清晨两脚一蹬一命乌呼,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当初从山里头带来的物品和结婚时新进的新衣,就这样走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恶运来的让人措手不及,怜悯和同情充斥那个山头,寡妇长埋于此。

有人发现德鸽还如往常一样独来独往,带着他的黑狗窜家过巷养着他的老鸭和新的一窝小鸭。他不哭不闹平平静静度过几个春秋。经不过岁月的折腾他老了,他看着儿孙满堂的亲弟不羡慕只会在旁眯眯眼呵呵笑。

自寡妇走后,德鸽什么都没变,就酒的德性这得更爱酒,村头村尾总会有人看见喝得醉醺醺的德鸽走满整个山头。至说一天夜里他还倒进不知谁家的农田里,直到第二日才有人发现他,庆幸的是还有呼吸体温还是热,只是满身湿透发着高烧,那人赶紧喊起几个田里干活的人把他抬了回去。

自打那以后,他就恢复心如止水、人淡如菊的生活。把酒戒了却对说书产生浓浓的兴趣。

现在很多年过去,时常听到那幢楼房的西角边传来声正腔圆的说书声,我们知道那是从修音机传出来的。

每到黄昏时刻,它总会准时响起,悠悠的怀旧金曲荡漾在山落西头的山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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