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歇(一)

一 纷繁光华，一朝如梦

在拥挤的世间，谁人管这年岁。

庆历某年的一个夜晚，一群黑衣人闯入父亲的书房。躲在隔壁厢房里的我，清楚听到书房里父亲的震怒和坚决，母亲正要上前和他们理论着什么，被父亲一把拉住。

透过暗黑的云窗，书房里的烛影一片杂乱，父亲坐倒在椅子上，母亲抱着父亲拔剑自刎。

那望向我这厢的眼神里的凄惘使多年后的我常常在梦靥里惊醒。

我抱着门角的石柱不停的打着哆嗦，我知道我还不能哭。

一声清脆的触地声，书房里突然黑暗，然后迅速变成一片火海，大火瞬时蔓延了整个将军府。

外面一片噪杂的脚步声抓喊声，木架噼里啪啦的火海中作响，我知道，他们有备而来。

我偷偷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就在头顶的屋架夹着火势砸落在我身上那一瞬，一道黑影一把抱起我，跳出窗台，纵身冲出火海。

回头望向我成长的地方，有着我所有欢乐的将军府，这一刻突然都如梦般破碎。

我仿似感受到背后火光里一张狰狞的嘴脸，它夺走了我曾有的全部欢乐。

抬起头我发现，夜空里乌云密布，一片昏暗。没有半点月光，也没有我所熟悉的小星星。

“轰隆”！天空猛地炸起一个霹雳，耀眼的蓝色电光破云劈下。

御笔写着“将军府” 三个字的大门轰然倒塌。

大雨倾盆而下。

那一年，我七岁。

暴雨滂沱，雷电交加。

黄豆大的雨点密集砸下，溅起哗哗的箭头，黝黑的天空，像是抽打出无数条雪白的鞭子。

视野里灰茫茫一片，零星的行人躲在屋檐下。云姨背着我像一个疯子，在空荡荡的街巷狂奔，我吓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眼前这人是云姨，她抱起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我紧紧地抓在云姨的胸前，趴在她的背上开始哽咽。

云姨没有说话，我清楚的感觉到背上的那双手把我箍的更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睡梦中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地把我放下。

我睁开眼，看向四周，黑胧胧的一片。我知道这是在城外，我也知道城外意味着什么。

来日不可道，往日托山阿。

眼前的云姨一身修长的黑色劲装，云髻随意的挽在脑后，清秀的脸上一团绯红，樱唇微启，缓缓喘着气息，额前的头发上还挂着细细的水滴。

她朝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轻轻地点头。

我心头一暖，这一切又是那么熟悉，放佛我们还在将军府里，在恬静的午后一起捉弄熟睡的父亲。

此时，我们在逃命。我们没有家了。也不会再有将军府了。

那年，云姨15岁。

都中是个很繁华，很美丽的大城，但从这一刻开始它都不属于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