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豌豆角

情 系 豌 豆 角

刘丽娟

“丫头，看这豌豆角多饱满、多新鲜啊！”下班回来的老公一进门就兴奋地喊着。老公知道我喜爱吃豌豆角，每年豌豆角一下来，他总买来让我尝鲜。

听到“豌豆角”这三个字，一种特殊的情怀便油然而生。于是，摘叶、冲洗、上锅、大口品尝……坐在旁边的老公嬉戏说“看你那馋样，真有那么好吃？”

是的，香气扑鼻、清爽可口、甜美舒口的豌豆角，吃出了童年的美好回忆，吃出了别具一格的滋味。对豌豆角那种情有独钟的爱又一次在心底滋生蔓延。岁月磨练的脑海里便浮现出家乡的豌豆花蓝莹莹的背影，浮现出翠绿翠绿的豌豆角，不由地想起了快乐的童年和童年快乐的事情。

 豌豆角，在那个饥荒贫穷的年代里，是我们每个山里孩子的美好梦境，是情深意浓的好“伙伴”，是心有灵犀的至情密码。

 豌豆角是我童年里撒满梦中的路。小时候，我们山里的孩子最盼豌豆角的成熟季节。因为成熟的豌豆既可当粮充饥、又能当经济作物换钱，豆秧、豆壳炸碎还可以当饲料，可以说全身是宝，因此，村里种豌豆的户家较多。但大人们又害怕小孩们偷吃，往往种在离路边较远较偏僻的地块。那时幼小的我成绩优秀，充满男孩秉性，还讲义气，父亲又是生产队队长，村里同龄的伙伴都对我是言听计从。侦察地块、观察长势……我对他们都有分工。哪家种有豌豆角，在哪块地种，总被我们摸得一清二楚；豌豆发芽、成长、开花、结果、长熟，同样被我们掌握得一清二楚。

豌豆角开花时，虽然给我们无尽的愉悦，大饱眼福，但我们盼的是能早些结果。豌豆花韵味独特、与众不同。我们常常在放学时、星期天割草时去观看那漂亮的豌豆花。清楚地记得豌豆花如同一只只米老鼠的耳朵，点缀在婀娜多姿的豌豆藤上、豌豆叶间，红的、紫的、白的、蓝的、灰的、黄的、还有红白相间的，像无数闪亮的眼睛、璀璨的星星，张扬着蓬勃的活力与清逸的气韵。在各色的豌豆花中，我尤为喜欢那种蓝蓝的花儿，清丽不妩媚，朴素不媚俗。像海魂蓝一样深沉，像靛草蓝夹杂着灰暗，像晴空蓝一样高远。加上圆圆的青绿色的豌豆叶，织成了繁花似锦的绿地毯，让我们看得如痴如醉。微风吹过，豌豆花仿佛是一幅精美的群蝶飞舞图，使我不禁吟咏出“曜曜红日春风过，疑是翩翩蝴蝶飞”的诗句来。一朵豌豆花就是一张盛开的笑脸，那美丽的画面，总让我心情悸动。那随风吹来的淡淡清香更让我们馋涎欲滴地想到那些颗粒饱满、餐桌上那绿如翡翠、清香扑鼻、味美可口的清炒豌豆！自作聪明的我总让伙伴们一人说一句话来赞美豌豆花，谁说得好，每人就替她割一大把嫩草作为奖励，当然夺魁者非我莫属……

当豌豆花谢之时，一朵朵豌豆花便化作了一只只月牙状、颗粒饱满的豌豆角儿，接着就慢慢地成熟了。

四五月间， 豌豆角终于成熟了。正是荒春季节，也是大集体时家家户户最缺吃的时候。一到豌豆角熟的时候，大人们虽然会给我们煮上一锅解解馋，看护的乡邻也会摘几把让我们分着吃，但还是想尽法子防我们进地偷吃。不是在地边扎上高高的刺篱笆，就是在我们放学时或明或暗地看护。饥肠辘辘的我们在焦渴中又盼来豌豆挂角的日子，那份难以割舍的情结，不仅仅是果腹之欲，更是小小的心里难得的享受和满足。为了吃上豌豆角，我们真是费尽心机。我吩咐伙伴们只能吃，不要踩折豆秧；不能贪得无厌，要一起分享果实……我们头戴上自编的草“帽”，潜伏到豌豆地里。啊，满地的豌豆碧如翡翠，饱胀圆润，迎着暖醺醺的风，笑着等待着我们。伙伴们一个个撒开脚丫，奔向豌豆地。动作温柔轻巧，如朝圣般，平常的粗野戾气无影无踪。一双手怯怯的，微微地发抖，颤悠悠地伸向豆秧，捉住豆角。嫩嫩的豆角触摸在手，仿佛是娇生生的小宝宝，酥软感动由指间流遍全身。于是有的直接连荚填进嘴里，有的左手往嘴里塞，右手往口袋装。这时所有的动作是那么娴熟、那么流畅，那么和谐。豌豆地里我轻轻地剥开如水般柔嫩的豆荚，只见翠玉般球形的豆果，静静地躺在绿色的帐篷里，晶莹润泽，柔和静穆，唇畔嘴角溢满祥和温柔，仿佛还在做着甜蜜的梦呢。

多么丰饶而美妙的滋味。嫩嫩的绿荚里面没仁或仁小如米粒的，主要是吃荚，青丝丝的，略有甜味；荚皮青绿腰身轻微鼓起的，轻柔地剥去薄薄的外壳，送豆入口，唇齿微动，舌尖伸展，一股清幽幽柔滑甘爽如一汪水顺着咽喉流入心底。颜色稍微疏淡的，豆果圆润饱满，鼓胀溜圆，如珠如玉，莹绿抹上一层微白，躺在嘴里，唇齿磨合，舌尖旋转舞动，汁水不多，如浓浓的奶酪，淡淡的豆腥在口中蔓延。吃饱了，轻轻地摩挲着豌豆苗，让内心的感谢留在豌豆地。

有时我们会特意支走看护人，故意和他一起回家，其他的伙伴便尽情去摘豌豆角，饭后上学时再分享美味。为避免家长打骂，我们总是偷偷带上大茶缸、小口锅，把摘来的豌豆角在河沙滩上煮着吃、炒着吃。这时候你把豌豆剥开来，弥漫的香气直往你鼻孔里钻，一把接上一把下肚，那个香劲、那个美劲、那个爽劲，真是难得的佳肴啊！有时，燥热的午后，大人们都歇晌了，我们总会如约而至。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那无垠的豌豆地敞开丰美的怀抱，一如既往地等着我们涌来。放松的惬意和贪欢舒展着，清脆的笑声飘扬在午后的温热的豌豆地。眨眼的功夫，浑身上下所有的衣袋就鼓鼓囊囊，饱胀得好像马上就要破裂，连同圆溜溜的肚皮。

伴着一年一度的豌豆角，在大人焦灼而无奈的眼睛里，我们快乐地成长，度过了那饥馑而悠长的时光；伴着一年一度的豌豆角，我们愚笨的脑袋增长了智慧；我们乏味的童年留下了无尽的乐趣。

朴素、柔美的豌豆花，碧绿、莹润的豌豆角，如翠似玉、甜美爽口的豌豆籽，你是我童年亲密的伙伴，是我生命舒美的温床，是心灵深处抚慰滋养我成长的不竭源泉，是永远闪烁在我美好幸福生活中的多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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