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不苦

我又开始时常失眠，睁着眼睛躺在沉沉夜色中，净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送我的乳白色树叶形挂件在胸前轻轻的摇晃，突然，绳子断裂开来，挂件直直地向下坠落，我的心也跟着一阵抽痛。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梦。

为什么那种心下抽痛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我摸着自己漏了一拍的心脏，想起宝玉丢失通灵玉前的那个梦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几天夜里，海口这个城市总是水雾弥漫。我努力地把目光穿过迷雾，想看清楚雾中的景致，却发现，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徒劳。风吹散了一片雾气，紧接着又送来一阵更大更深沉的朦胧。雾中若隐若现的景致，就像我们的未来，飘忽不定。

你到哪儿了呢？睡眠一向很浅的你在车上应该很难睡着吧。这样静谧的夜晚，适合惦念旅途中的你。

“世界有许多种不同的静默，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意味。有一种寂静是伴随着清晨的树叶一同降临，它有别于一座安睡的城市的寂静。有暴风雨前的寂静以及暴风雨后寂静，这两者也不尽相同。有虚无的静默，惊惧的静默，疑惑的静默……是无声地回响。”这是《夜航西飞》中的一段话。我对你的静默，是娇羞，是矫情；你对我的静默，是不安，是愧疚。

此刻的夜空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次，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你说：“你不要等我，你是女生，你等不起。”这就是你不愿意在临走前跟我见一面的原因么？你在放弃我？如果我不问你，你会不会就这么不生不息的走了呢？或者是等到上车了才给我个电话说你走了对吧。

倩倩说：“雪雪，你是我捡回来的！”那一刻，我才猛然觉得，昨晚我蹲在湖边一遍遍地问你要不要出来同我见一面的样子有多可怜。

我问你：“就像朋友远行前相聚道别一样也不行吗？”你说：“我没有面对你的勇气。” 心里被抽空一般，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我紧紧地抓着倩倩的手，仿佛偷生的蝼蚁抓着海面的浮木。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你让我先回去，说外面风大，冷。我任性着，一会儿用激将法，一会儿真情流露，可是你怎么都不肯出来见我。

你说：“你还活在理想里，而我，已经奔走在理想和现实中间。”难道我就只能活在你的理想中，不能涉足你的现实么？一次次地尝试把心托付给你又收回来，我不是不懂现实，是理想拉开了我与现实世界的距离。看着漫无边际的潮湿黑夜，我已经无法在像以前那样用旁观者的姿态审视自己。

我拼命的挽留，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再多争取一点希望，而你，是铁了心要掐灭它。你可知道，没有期盼的等待就像没有星月的夜空，会贪婪地吞噬掉我努力种植的希望之火。

我想，世上所有的景色中，最让人觉得无助的是看雨滴落在海面上。我以为我可以接住那一颗颗从天际滑落的精灵，直到他们被无声地吞没在暗流汹涌的海水里，我才知道，我连靠近海面的勇气都没有。

你打来的电话我没有接到，给你回电话的时候你说你正在上车。那一刻，我责怪自己：“为什么你不把手机随身携带呢？”

我赶到车站，看见了迷惘，也看见了挽留的徒劳无益。站牌前的人寥寥无几，我把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想，也许下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我是不是不应该把此刻的愁肠看得太重？再精彩绝伦的人生，要表达出来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事情。但是爱用文字诉说心声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矫情。

“不见得你比别人更痛些，只不过你表达得更精彩些。”这是谁说过的话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痛苦永远比快乐更刻苦铭心，这倒是真的。只是我，这一路，从欢喜到哀伤，心也跟着凋零了。

你的出现，就像在我的生命里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豪雨。太阳一出来，就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而我的心，也有一小部分留在了那场雨里，在那雨后缭绕的烟雾里，留恋徘徊着，不舍得离去。

我曾那么信誓旦旦的告诉你，如果你要离去，我定不挽留。我会像吹灭蜡烛一样，一下子将你从心里抹去，顶多只剩下一丝残留的轻烟。我守着这样的平衡，时刻准备着放你离开。殊不知，严谨的平衡里藏着微妙的渐变，我的情感就像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不经意间早已更换了主题。

是我们现在顾虑太多，要求太多？还是以前顾虑太少，考虑不周？那些快乐和感动是那么真切地存在过，现在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我不明白，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善变？时间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还是我活在过去与未来的微醺里本来就是个错误？

原以为最容易把控的是当下，可就在此时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你走掉，我明白了什么叫无可奈何。就像半睡半醒间的梦魇，明知道是恶梦，拼命地想要摆脱，可无论你怎么挣扎，就是醒不过来。

月半时节，是应该有一轮圆月悬在中天的。这样，也许我还能坚强地送上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昨晚的乌云还没散尽，冰凉的月光化作湿冷的水汽氤氲在心头。去年中秋节，你约我赏月，也是由于遇上这样烟雨蒙蒙的夜晚而作罢。

我们有多少次相遇，就有多少次错过。但每次错过之后，我们总能再次相遇不是吗？也许，这次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地重逢呢？在我们生命里，有些人，即使不能回到初见时刻，我们也会记得，我们曾经也怀着相同的珍惜。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天明，我眯起眼睛，隐约看见你在火车上辗转反侧的身影。

我现在还是会觉得心痛和怅惘，不过我相信我会很快好起来的。我还是会等你，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要以最好的状态来见你。

稀稀疏疏的灯火在在雾气中时明时灭，海风吹来露水的清凉，觉得拥有全部的时间，于是心中充满希望。

窗外是蓬勃的春天，等太阳出来，世界依旧春暖花开。

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

我弄丢了你，也弄丢了自己。

所以，等你，也是等我自己。

2014年3月16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