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我尽可能地远离身后那群人。

提起长长的礼服裙摆，穿过轻轻摇晃着舞姿的男人和女人们，习惯性地走到窗前。

巨大的落地窗外，灯光照亮了黑夜，黑夜里的花园中，墨绿色的树冠上镶着一轮圆月，淡淡的洁白，纱一般似有似无。

我不知道自己微微仰起的脸，是否正被月光轻抚着，我只能闭上眼，因为树下的灯光实在是太刺眼了。

我将右手缓缓伸向透明的玻璃，触碰到的那一瞬，发现手心里依旧是紧贴着的昂贵的丝绸质感，我想了想，才将黑色长手套褪掉，将手从虚假的温暖里抽出来，轻轻放在冰凉的玻璃上。

尽管我很想让自己的世界安静下来，可是耳朵还是不听使唤地接收到身后各种声音——角落里萨克斯慢悠悠地卖弄着优雅和深沉，但我闭着的眼睛还是看得见它复杂的身形，裹着金黄色的制服，在演奏者的嘴上不停地絮叨；装着三分之一白兰地的酒杯轻轻碰响，或缓缓摇晃着，白兰地在杯中旋起小小的涡，金黄的色泽炫耀着40度的香醇，却有人不知情地被沾上了酒渍；意大利米兰地毯上踩过高跟鞋细碎的舞步，有些相当纯熟，有些却时不时踩上另一双鞋，尴尬的脚步声不小心泄露了嘲讽……还有笨重的大钟表上，雕花的秒针又慢了一拍；女人耳朵上价值不菲的钻石不知不觉中脱落到服务员的袖口里；那吻手礼轻浮的呼吸正在香奈儿的味道中贪婪着。

很奇怪，我并没有听到大厅内男人绅士的邀请，没有听到女人娇柔的笑声。竟让我以为，这里没有男人和女人。因为没有人，敢撕下假面。

“洛丽玛斯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看见的这个人，黑色燕尾服，黑色领结，黑色假面。

我猜他是个骑士，因为他没有王子的高贵，没有公爵的傲慢。他的笑，也不神秘，他藏在假面后的眼睛里，反射着淡淡的月光。

我并没有将褪掉手套的右手轻放在他掌心，走过他，走过舞会中的男人和女人们，走到小花园。而我知道，他一直尾随着我。

“你是夜的精灵吗？黑色的礼服裙，黑色的项链，黑色假面。”当我最终停留在墨绿色的树冠下，他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我摘下另一只手套，转过身，面向他，轻轻拿下假面。

“我是洛丽玛斯。”

他笑了笑，也摘掉假面。

（注：洛丽玛斯玫瑰花语，死的怀念，不仅表示对死者的怀念，更是对生命与爱情的空洞和绝望，已麻木的悲痛，巨大的伤，迸裂的伤口。那是看似神圣的洁白玫瑰，却浇灌进了少女的眼泪与悲伤。她为谁哭笑生活，她的悲伤却让人赞美，多么凄凉的美，多受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