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

2014-03-08 15:40 | 作者:简随 | 散文吧首发

将近傍晚,天边大片的火烧云在风里缓缓流动,将千层微漾开来的水波染得绯红。

钟叔抬眼看了看日头,才发现一晃眼太阳又要落山了,可他还是嫌今天捕到的鱼没有昨天多,于是又弯下腰,将长长的竹篙往筏子上一抹,一排咕咕叫的鸬鹚又扑腾着翅膀下了水。钟叔在竹筏上吆喝着,鸬鹚们便听话地脖子一仰,猛地扎进水里。

没过多久,一只鸬鹚率先跳出了水面,喉囊里鼓鼓的。钟叔捞起这只“立功”的鸬鹚,握着它的喉头,挤出两三条鱼来。“花头,辛苦了,今天你真该好好休息了!”说着,解开系在它脖子的线,拣出一条个头小的鱼“犒劳”它,鸬鹚一口便直吞下去。接着,钟叔又陆续捞起剩下的鸬鹚,大大小小的鱼儿从它们嘴里吐出来,将筏身特制的鱼舱装了个满。

“走咯——”干了一整天,钟叔这才肯准备着回家。他走到筏头,擦亮火柴将火把点燃,因为很快天就黑了。站在筏边的鸬鹚们似乎也都累了,收好黑色的翅膀,安分地跟着主人回家。

不一会儿,色降临,月亮爬上了山头,淡紫色的雾霭从两岸山峦里弥漫而来,轻笼着绿波微漾的漓江。

终于,钟叔远远看见岸边停靠的船上亮着汽灯,灯光随着船身轻轻晃动,像一颗美丽的星星。船头似乎还站着一个人,钟叔好像看见了她在对自己笑着,便加快了速度,载着满满的收获划向自己的家。

钟叔上了船,接过钟嫂手中的毛巾,随意抹了一把脸,无比高兴地说着今天运气不错,还一个劲儿地夸着他的宝贝鸬鹚们。

“先吃饭吧。”钟嫂递给他一碗白米饭,他却说先要把鸬鹚安顿好。钟嫂了解他的性子,便由着他去了。

这样的日子,老两口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漓江上的儿女们个个都是渔家人,他们习惯也热这样的水上生活

钟叔一家三口原本都在这条船上过着打渔的日子,只是后来他的儿子钟全外出了。

钟全收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当晚,全村人都准备来喝老钟家的庆祝酒,可大伙儿没想到的是,钟叔竟然没有做任何安排,一家三口都鸦雀无声地坐在船舱里。众人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最后钟嫂出来,站在船头轻轻叹了口气,对前来道贺的乡邻们说道:“大家都散了吧。谢谢你们的好意。”众人都被弄糊涂了,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就渐渐地各自回了家。

钟嫂进舱看了看围坐在桌边一声不响的父子二人,对一个劲儿抽着老烟袋的钟叔说道:“都走了。他,有什么话就说吧。”

钟叔长吐了一口烟,斜眼看着钟全,闷声问道:“真的要去?”

钟全微微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瞥了父亲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钟叔终于拍了一下桌子,打破了几人思考中的沉寂

“好,去吧!”这个决定似乎是钟叔这辈子最慎重的一次。

钟全一见父亲同意,立马抬头高兴地笑了,连声说着:“谢谢!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以后挣大钱了让您和妈好好享福!”

钟嫂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激动地握着双手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记住,不管以后混出个什么样子,都别把现在你待的渔船给忘了,更不能忘了那十几只鸬鹚!将来我老得不能动弹了,你要给我把它们都照顾好,尤其是花头,这么多年来它可是在咱家立下的功劳最大,对了还有毛毛,老爱犯病……”

钟叔细致地交代着,钟全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还不停地向父亲敬酒。

一家子终于在愁苦了一天之后,总算欢笑了起来。

想到这儿,钟嫂赶紧用补网的手偷偷擦掉还和当时一样激动的泪水,害怕被丈夫看见。可此时,丈夫早已睡下了,累了一天,鼾声回响在船舱内,钟嫂静静地看着他,想到自从钟全上大学的那天起,丈夫就没有一天休息的日子,每日带着鸬鹚早出晚归,还总是担心累坏了鸬鹚。

窗外漓江静静的,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钟嫂的脸上,和那双补网的手上。

过了些日子,钟叔和几个乡邻正在江面撒高网捕鱼时,邻里老周乘着筏子赶来,着急地通知大伙儿说村子里来了三个公务员,好像是跟鸬鹚有关。钟叔一听到鸬鹚,脸色都变了,于是赶紧和众人收了网回到岸边。

一大群村子里的人都围在岸上,钟叔越发觉得不对,跳上岸就拨开众人,看到三个衣冠整洁的男人,其中一个挺着大肚腩、戴着眼镜、穿身白衬衣的人正在说着什么。

“乡亲们,上面说了,咱们这个渔村之所以发展得不错,这都是鸬鹚的功劳。经过专家仔细研究,最后政府方面决定官方养殖鸬鹚,共同发展渔业。这一方面可以带动渔村经济效益的提高,另一方面能够更好地保护鸬鹚的繁衍生息。”说着,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公告文件。“当然了,这最后获益最大的是乡亲们,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

那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钟叔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待到那几个人终于开着小轿车颠簸着离开后,众人喧哗开来,对此纷纷表示不理解。

“怎么会这样?政府要没收鸬鹚!”

“鸬鹚是咱们打渔人的宝贝啊,卖都不舍得。”

“可这是政府发的话,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大伙儿摇头叹息时,老周突然问道:“哎,你们说,这三个人会不会是骗子啊?要是我们就这样把鸬鹚交给他们,万一上当了怎么办?”

“对呀!”众人一听这话,都豁然开朗似的。

“钟叔,你说呢?”老周转过头。

可钟叔沉默了半天,大伙儿都急了。“钟叔,您倒是说句话呀,您是村长,咱们都听您的。”

钟叔抬眼看了看众人,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待会儿我去趟县城,打听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后,钟叔回到船上,跟钟嫂说明了情况,换了件干净的灰衬衣,抹了把脸就要出门。

“先吃饭吧。”

“给我留着。”

这是钟叔第二次进县城。头一次是送钟全上大学,那天早晨天边刚升起启明星,钟叔就担着行李一路摸黑地把钟全送到了车站。钟叔在站台边呆呆站着,眼珠跟着钟全上车的身影转动,不一会儿,钟全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对着钟叔喊道:“爸,回去吧。”钟叔点点头,身子却并没有挪动。汽车终于发动,缓缓驶出车站后加快了速度开向远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从东边照射下来,把钟叔的影子斜斜地拉向西边。几年来,钟全寄回不少书信,但没有一次回过家。乡邻们都取笑钟叔,说钟全是不是升官发了财就不想再回到这个破渔村了,钟叔把他们骂了一番,说钟全是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回家,况且这来回的路费贵着哩,不划算……

钟叔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刚刚在脑袋里突然闪现过一个念头——想坐车去钟全的学校看他,但转念一想,不对,钟全早就毕业参加工作了,况且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于是边走边问,加快步伐赶往县政府。

终于到了目的地,钟叔站在敞着的大铁门外,抬头看见大气漂亮的政府楼呆愣了一下,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楼房。他刚要抬脚迈进去,就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同志,我是来找林书记的,有正事。”他从裤兜里摸出那张折叠了好几次的公告文件。

保安接过扫了两眼,冷冷说道:“大爷回吧,林书记今天有事没空。”

钟叔顿时语塞。不过可以确定一件事,这张公告文件的确是真的。只好闷闷离开了。

当钟叔回到渔村时,好些乡邻都喜笑颜开地向他道贺,钟叔很是纳闷,便问原因。

“钟叔,您家阿全刚回来了,那行头,哟,可气派了!等了您好长时间,最后说还有事要办,就回去忙工作了。”

“钟全有出息了,您以后能好好享福喽!”

钟叔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咧开嘴笑了,不住地点着头。

走进船舱,看见钟嫂准备了很多饭菜。

“本来是想阿全留下了吃饭的,可这孩子工作忙,都没见上你一面。”钟嫂高兴地唠叨着。

“好,好啊……”钟叔一连说了几个好,对他而言,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当他埋头扒饭的时候,钟嫂瞥到丈夫掉进碗里的泪珠,便也立即红了眼圈。

第二天一大早,渔民们看见昨天的那几个公务员又来了,就赶紧叫了钟叔。

“钟村长,您好,我是昨天来的郭乡长。”那人笑着伸出肥厚的手掌想要与钟叔握手,钟叔却并不习惯这样的礼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人只好尴尬地缩回手,干咳了一声后,脸色变得稍微严肃了些。“我们今天来呢,是问问乡亲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大群人都鸦雀无声,只是互相看看,有的还轻轻摇着头,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后,还是钟叔开了口。

“不同意。”昨晚,钟叔坐在船头想了一夜,最终他还是舍不得那十几只陪伴他多年的鸬鹚。他有自己的双手,捕了一辈子的鱼,从来都没有求过任何人来救济,现在也不想政府来干预他的生活。

“对,我也不同意!”

“我也是……”

郭乡长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脸色更难看了。

“这可是政府发的话,你们……”

“政府有政府的算盘,咱们有咱们的想法,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周不屑地笑道。

“你们……好,是你们自己不服从上面的指令的!我还要通知你们,这里将要开发成漓江水域的旅游景区,村子得拆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郭乡长再也忍不住了,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从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开始埋怨,在来的车上,路途遥远不说,还颠簸个不停,颠得他直反胃。

“拆迁!你们还要赶我们走?这还有什么天理!”

“就是!滚出去,滚出我们村子!”

这下可好,激怒了所有村民,大伙儿都嚷嚷着要把这几个狗官轰走,一向比较莽撞的老周还伸出了拳头,吓得郭乡长几个赶紧踉踉跄跄地跑上车又颠簸着走了。

“我这是遭的什么罪啊!”车上,郭乡长破口大骂起来,几个跟随他的小喽啰都没敢吱声。

“刁民!全都是一群没素质的刁民!”郭乡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厚厚的脂肪不住地颤抖。

“不行,我得要钟全这小子好好补偿我一下!这活儿我不干了,爱谁谁去!”

县委办公室主任处。

“哟,这不是郭乡长吗?这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哈哈,钟主任说笑了。今天郭某来呢,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帮忙。”郭乡长点头哈腰地笑道。

“是渔村的事?”钟全从办公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递给郭乡长。

“哟!钟主任果真料事如神啊,不瞒您说,这次书记交代给我的任务着实遇到了点困难,您看那儿是您钟主任的故乡,钟村长又是令尊,这事儿您去办最合适了,几只的问题,准成!要不……”他说到这儿,赶紧掏出了火机给钟全嘴上叼着的烟点燃。

钟全似笑非笑,惬意地吐出一个大烟圈,缓缓往天花板上冒。“好吧!既然郭乡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钟某帮郭乡长这个忙也没多大点事!”

“爽快!钟主任不愧是林书记未来的乘龙快婿,到时候大喜之日郭某还望能讨杯喜酒喝啊,哈哈!”

第二天傍晚,钟全开着小轿车再一次返村,他刚下车时,看见不远处的父亲正载着鸬鹚和满筏子的鱼从江面划来。父亲微微弯曲着身子,每一桨都划得很有力,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仿佛是一座被岁月浇筑的雕塑。

钟全想要叫一声“爸”,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他只好向岸边走去。

父子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岸边,父亲抬头看见儿子时,呆愣了老半天。

“爸……”钟全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穿了一身名牌西装回家。

“回来了。”父亲点点头,淡淡说了一句,而后踏上渔船,对屋子里喊了一声:“他娘,阿全回来了。”很快,系着围裙的钟嫂欣喜地跑出来,看见儿子忍不住又一次落了泪。

“哭什么哭,还不快去做饭。”钟叔转身又去将鸬鹚安顿好。

钟全看着对鸬鹚这般悉心照料的父亲,也有点后悔当初跟林书记提出这个想法了。他只好低头钻进船舱。

当晚,一家人说了许多话,互相了解了彼此的境况。父亲母亲还是和当年一样,老实本分、辛勤劳苦,而钟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学毕业后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务员,现在也有了一官半职,但他始终都没有说出自己真正要说的话。

夜深了,父母都睡下了,钟全独自坐到船头,望着竹筏上还没有燃尽的火把发着呆。小时候每次和父亲捕鱼回来,都爱抢着去点筏头上的渔火,他喜欢火柴“呲啦——”一声就擦亮的那一瞬,喜欢火把上那橙红色的光亮像星星一样好看。他还喜欢跳到水里和鸬鹚们比赛抓鱼,尤其是花头,是他的强劲对手。鸬鹚是父亲的骄傲,而他也要变得优秀,也要成为父亲的骄傲。如今,他的确是一步一步做到了,可是,为什么他感觉有些愧对于父亲呢?

最终,钟全选择告诉母亲。这个消息让一向以夫为天的钟嫂着实吓得不轻。

“儿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钟全被母亲的这句话说得立即低下了头,眼睛只得望向涟漪轻泛的江面。

“妈,我知道,鸬鹚是爸的心肝宝贝,可我这么做真的是为大家好啊,那样集中起来可以让整个渔村的经济大幅增长的。况且……”钟全顿了顿,叹口气道:“我要结婚了……”

钟嫂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薇薇是林书记的女儿,我目前攒的钱还没有达到林书记的要求……但是书记很赞同我的这个提议,要是我办成了的话,就……”钟全一抬头发现母亲已是泪流满面。

“全啊,你要结婚了妈当然高兴,但你真的不能拿走全村人的鸬鹚啊,大家都靠鸬鹚捕鱼赚钱养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钟嫂哭哭啼啼地说着,钟全没敢看母亲的泪眼。

“妈,儿子走到今天您知道有多不容易吗?我看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冷言冷语,现在终于有出头之日了,我怎么能就此放弃?”

“你缺钱妈给你想办法,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千万别跟你爸说……”

“妈!我缺的不是那一丁点钱,我缺的是尊严!我凭什么要被人踩在头上一辈子,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儿子会好好顺您和爸的,如今损失一点小利不算什么的。妈,你相信我!”

母子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钟全又说道:“您帮我劝劝爸……再过几天会有人来收鸬鹚的。”说完拿上西装外套走出船舱上了岸,开车离去了。

钟叔见钟嫂这两天魂不守舍的,问她,她又支支吾吾地说没事,但老是看见她不是走神就是叹气,有时还偷偷抹眼泪。钟叔越发觉得不对,猜想着一定是钟全对她说了什么。

果然几天后,一大群自称是公务办事的人要村民们交出鸬鹚,这可引起了不小恐慌。

“你们简直就是强盗!怎么,还要来抢不成!”钟叔一声怒吼,把那些不请自来的人震得不轻,其中一个站了出来,说道:“钟村长,我们也是按照上面的指令办事,麻烦您带着乡亲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钟叔气得脸都涨红了,连连摆手道:“我们压根儿就没同意!政府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时,钟嫂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疾步走到人群中,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回去告诉钟全,他要是还不肯收手,就让他到江里去捞我的尸体!”

漓江岸上顿时寂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灰沉沉的天空压得很低很低,仿佛就在头上。

那些人最终还是走了,怕真的会闹出人命来。渔民们也都安静地各自散去。

钟嫂沉默着补着破掉的渔网,钟叔坐在桌边喝闷酒,一整天谁都没有说话。

这天,钟叔照旧早早地出门打渔去了,可是今天捕到的鱼很少,是他这辈子最少的一次。

当他点着渔火回来时,远远地却没有看见妻子等候他的身影。

走入船舱,也空无一人。

后来,他很累,什么都没想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钟叔在岸上看到了被人从江里捞起的妻子的尸体。

众人围站在钟嫂身边,钟叔拨开人群,静静地看着钟嫂——这个爱哭的女人,这个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

“埋了吧。”钟叔轻声说道,转身回去拿铲子。

村民们都沉默地帮助钟叔,将钟嫂埋在不远处他们两人年轻时最爱去的地方,堆起一个小小的坟冢。

老周的妻子告诉钟叔当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趁着家里的男人们都出去打渔,政府派人去各家收鸬鹚,还口口声声说是钟全主任下达的指令。钟嫂见这些人蛮不讲理,却又斗不过他们,村子里好些人家里留下的鸬鹚都被抓走了。钟嫂哭得很厉害,谁也劝不了她。

至于钟嫂的死亡,老周妻子猜想是钟嫂对于儿子钟全的绝情和狠心失望至极,又愧对于丈夫没有保护好鸬鹚,觉得自己无用,就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跳进了江水。

听完这些,钟叔一句话没说,把自己闷在船舱里,看着那几只剩下的鸬鹚,喝了一大口酒,抓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之后几天,陆续有人来收鸬鹚,而渔民们也渐渐没有了声音。老周家,甚至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只有钟叔,依旧坚持着每天早出晚归地去打渔。可他竹筏上的鸬鹚也一天比一天少了。

后来,钟叔无意间听到了钟全的事。

原来钟全得知母亲那句威胁他的话后,害怕母亲真的会做出傻事来,就不敢再逼母亲。他决心要放弃这个任务,可是林书记很是不满,将他狠狠责骂了一番,还是瞒着钟全去收鸬鹚。而钟嫂亡故的事情也并没有让钟全知晓,郭乡长趁机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告发了他,竟让他锒铛入狱。钟全这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只是林书记和郭乡长合计利用的棋子,从而来掌控渔业利益。可事到如今,早已追悔莫及。

天刚蒙蒙亮,白色的浓雾从安静的江面升起。远远的,一只渔火闪动在雾色里,明亮而温暖

钟叔看了看筏边的花头,快要站不稳了。他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抚摸着花头黑色的有些杂乱的羽毛,拎起一条小鱼喂进它嘴里。花头只是动了动喉头,鱼儿没有下肚,翻腾着从它的长喙里跃进了江水。

“休息吧,花头……”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