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生死的日记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奶奶

关乎生死的话题，似乎在我这个年纪来讨论有点早，我根本就没有讨论这个话题的资本。但是，我确实很想去说说，仅仅是为了对以后的正确认识做个对比，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与心灵解脱。生死话题，本来是前段时间就该进行讨论的，可是，却又担心当时太过任性缺乏理性的认识而不得不推迟到现在的。也仅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奶奶。

2014年2月14日正月十五下午五点十三分，在那个乍暖还寒的春节里，在那个所谓的团圆之夜里，在那个西方人追求浪漫的情人节的日子里，在那个夕阳西垂即将落幕的时光里，满城小巷人头攒动欢庆中西双节的美好气氛里，在我那手捧鲜花赶约的幸福梦幻时空里，奶奶离开了我们，走的悄无声息，就像是一盏灯突然在千盏灯帘、亿万繁星的闪烁中突然失去了光亮一样，没有多少人真的注意到。

爸爸第一时间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听到他内心的苦楚，这种苦楚是只有给最亲的人诉说中才能消减分担的，而我却漏掉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这个电话，也许这会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时刻，因为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承担该我承担的那份沉重与艰难，纵然被亲人理解与宽容，纵然没人去质问与攻击，纵然就像一阵无名之风俨然过去。内心的自我谴责却将无法磨灭也无法补救，甚或我精神不死就会伴随我一生。

晚上七点半，晚餐正酣，气氛正浓，姐姐电话打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先是一愣，刚刚返回济南怎么又要回去。不等我质问，姐姐就开始哭声了，说奶奶走了，去了那遥远的地方，我们原以为很美的地方，而当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又感觉到那个地方是那么的可怕，因为我们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只能穿越时光隧道才行。由阳光灿烂瞬间变得呆若木鸡，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黯然神伤，我不知道她是否难堪，我只知道我只能草草离开。在亲情面前，我只能抛弃爱情，也许，这是我永远会坚持的原则。

回住处的路上，我打电话证实了噩耗，通知了姐姐，订好了第二天最早一班的车票，请好了假，安排了一切我能安排好的事情，然后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告诉自己哭完了就不能再哭了，要坚强，要学会分担，学会承担。然后失魂似的回到住处，躺床上看电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熬到一点才睡下。15日一早坐上车回去，车上联系姐一起回，下车时姐已经在车站等我了，打车直接回家，却还是没看到奶奶最后一面。

回忆起奶奶一生也没生过大病，身体一直很硬朗。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有几次咳血都是因为胃下垂引起，我带着去医院检查后打针吃药后就很快转好了。也许那时候并没有很注意的缘故吧，才导致了现在这个状况。

2013年中秋节前夕，奶奶突然生病，这次是我记得的奶奶第一次住院，却病的很重，主要病情是高血压，冠心病，血压高到200多，已经失去意识，行为失常。我是9.18日下班后立马回的家，10点多到县城后立马奔赴的医院，看到奶奶瘦弱的身体，痛苦的表情，心痛却不能哭。奶奶在自言自语，述说着她的人生经历，她所受过的苦难的日子，她所期望的一些事情，她与鬼神的争斗，她的委屈，她的执着，她的一切我从来不了解的世界。

奶奶早已认不出我，反常的举动驱动着她瘦弱的身体竟然有那么巨大的力量，沙哑的喉咙里有着说不完的话，我就在那里抱着奶奶，尽可能的不乱动，保持镇定，保障输液的正常进行。为了让奶奶少说话，减少本来就嘶哑的嗓子不再受伤害，我一遍遍的重复着奶奶说的话，她说一句我说三遍五遍甚至十遍，只要我重复她的话她就不再说了，能安静一会，却也只能安静一会，安静过后又换了一个话题继续的自言自语，我便一直这样，陪着奶奶说下去，直到我也快说不出话来。那短暂的安静，也许是我感受到的世间最美妙的幸福。

爸和叔叔们无奈的厌烦，焦躁的烦扰，看似变了味的爱里又透露出来他们身为儿子的莫大的无助与伤感。急病乱投医，坚定地相信共产主义无神论的爸爸也开始祷告神婆仙家，叔叔们也开始各自求神拜佛，磕头烧香。我直到这都是一些心理作用，但是对于一些东西真的无法用科学来形容，我只能去说人的心理是很微妙而神奇的。奶奶信这些，所以在她间隙的清醒时就会告诉她都做了哪些所谓封建迷信的事情，而这些却真的起到了作用。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我陪了一夜，一早奶奶就慢慢地好了点，至少能认出她疼爱的孙子了，那痛苦的表情里让我看的辛酸。给奶奶打了饭看着叔叔喂奶奶吃下后，爸爸就把我支走了，不让我在医院里多待，也不想让我多担心。临走爸说没时间去取钱，我就给奶奶就诊卡充了费，治病怎么着都不能缺了钱。我走的很坚决，一是不愿意让爸再分心，二是我内心也实在是快承受不了了，倘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更会引发叔叔们的集体伤感。当我过了一天准备回济南前再次到医院看望奶奶的时候，奶奶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能很长一段时间能认得我，不再一会认识一会不认了。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奶奶的病情治疗了19天才慢慢地转好出院，虽然还是时不时的大脑短路，言语失常，但已经可以基本自理了。谢天谢地的老天又还给了我亲爱的疼爱我的奶奶。

2014年春节时美好的，四叔一家都回老家过年了，奶奶也早已恢复到以往的健康状态，阳光暖暖，满是春天的祥和。我们也在幸福的时光里度过了一个难得的美妙的年。大年初三，送走了四叔一家，初四我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又去赶场参加了初中同学十年聚会，难得的高兴多喝了点，回家和爸妈诉说着自己的近期的打算，一片祥和美好。

初五一早，还没吃早饭，妈妈让我去看看奶奶，说奶奶有点发烧，我便没洗漱就去了。奶奶在床上躺着，捂得很严实，给奶奶测了下体温，37.3°，不是很高，但感觉奶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便回家告诉了爸爸，去请医生来给奶奶打针。但村医务室真的缺医少药，要用的药都没有，没法打点滴，只能先打个小针吃点药。回家吃完早饭，再给奶奶测了下体温，36.9°，基本正常了。奶奶一直在床上躺着静养，上午我也没什么事便在奶奶家一直陪着，看着书，发着前一天聚会上没处理好的事情的信息，手机上网聊着天，真的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下午去姑姥娘家吃了顿饭，喝的有点高，顺便又去同学家玩到很晚才回家，一回家便睡觉了。

初六一早，满地厚厚的一层白雪，夜间竟然下起了大雪，厚厚的大雪，前几天还是十度左右的天气，竟然一夜间变了天。但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我只知道下雪了。妈说奶奶病情还没好，昨天晚上测体温还是有点高，爸爸去请医生来给奶奶打针，等到医生将药拿来给奶奶打上已快十点了。我在奶奶家陪着奶奶打针，下雪了也没怎么出去玩，奶奶想吃什么了我就去告诉妈做，做好了再端来给奶奶，隔一段时间就给奶奶测下体温，就这样度过了春节的最后一天。

初七，还是在下雪，我却不得不要回济南了。早上起来去看了下奶奶，测了下体温，也不是很高，但还是得继续打点滴。回到家吃完饭收拾好行装等待天气转好。九点多，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便急匆匆的打扫了门前路上的积雪及雪化了的水，背上行囊，和奶奶告别后就出发了，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梦幻着一个新的开始。但没想到，这寻常一别，便是永别。

自从2010年世博会从上海回来后，听从大叔的建议每天都下了课或下了班给家里通个电话，一是报一下平安，二是让父母感受到孩子的孝心。回济南后依旧惯例每天都给家里电话，却连续两天没有打通，第三天才打通，爸说在外边玩牌了，就没有多说，只是笑呵呵的说爸爸不守承诺过完年了不再玩牌了。没想到这竟是爸爸精心编造的谎言，只是这种谎言是难以持久的。又过了几天，发现爸爸的嗓子有点沙哑，追问之下，爸爸才告知我实情：初七我上午走，下午奶奶就住院了，并且一住就是多日，但说这次病情比上次住院轻很多，没有举止失常，丧失意志，但嗓子哑着不能多说话，便没再和奶奶通话。

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奶奶就这样走了，走的突然又祥和……

正月十六中午回到家，奶奶遗体已经去火化了，没有给我最后再见一面的机会。我们家族很小，本想简办奶奶后事，但乡里乡亲都来帮忙，根本用不着我们管很多事情，真的很感谢他们。本来该简办的后事竟然办的很是厚重，真的谢谢他们。心碎痛，却不能哭，哭了，父母伤心，爷爷更伤心。爷爷本是我们村丧事上的大总理，经历了太多的离别场景，也许会更好的面对这一切，但伤心痛苦是少不了的，看到爷爷眼角是不是泪水，低头帽檐一遮，虚掩转身顺手擦掉眼泪的瞬间，心如刀搅，万分伤痛，却又要坚强，装作镇定。

下午迎奶奶骨灰，第一次泼汤；第二天第二次泼汤，翻棺，入殓，封棺，第三次泼汤，行路祭，入土；第三天圆坟，上三期、五期。忙乱而不知所然。痛，我却不能哭，即便是爸妈、叔婶、兄弟姐妹哭，我也倔强的不哭，只是这不哭，真的比哭还伤痛。扪心自问，我问心无愧，我感觉我平时做到了我能做得，只是一直要强要好的奶奶一直说见她孙媳妇时要我买一件新衣服给她打扮这事没有实现，也许这是我唯一的遗憾了。作为长子长孙，亲手抱奶奶的骨灰盒入棺然后盖棺时，我真的哭了，止不住的泪流，没想到这竟是诀别了，“撅片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吞下的，心理上与奶奶的永绝真的是难以接受。

爸爸说他不在想去那医院了，看到那楼、那病房就是伤痛。于是我第五天带着奶奶的身份证、火化证、死亡证明、住院手续、医保卡等去医院办理报销等各种手续。然后回家给爷爷打扫卫生，清理街道门庭，整理房子，修理门窗，铺好床铺，乱乱的各种繁杂琐事，婶子们忙不过来的一切我都尽力的去做，调理种种问题矛盾，累，但能分担就很知足了。

奶奶已经走了，我也回来一个多星期了，很多悲痛已经化去，心情也慢慢平静，也可以静下心来慢慢地梳理近期的这些事情，也许，还带着很多的情绪在里面，但比起前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也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好，我能坦然面对一切了。

写这些文字没有别的意思，谨以此文，纪念爱我的奶奶，我爱的奶奶。也真的想说：对于生死，总得坦然面对，我们早晚都得面对这一切，伤归伤，痛归痛，我们活着还得继续奋斗以告慰逝者。

写完了，长舒一口气，从今天起，换一个样子，换一个态度，阳光的面对未来的一切。

2014年3月1日凌晨两点

济南•西苑小区三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