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

午夜梦回，多少次苦涩的泪水经嘴角缓缓注入干瘪的喉咙。一直抽噎，只剩漫长的回忆在时间里打转。

我那个封闭落后的小村，当年枯藤老树，小桥流水。虽不是江南烟雨朦胧，全村也在清晨傍晚丝丝烟缕中迷蒙。“咯咯咯”，那只报晓的公鸡总是误了时辰，两三点就开始练歌，却总也是未练好。直至成为锅中的佳肴也没调好时钟。人们总是淳朴干净的，日出而作的日落而息的辛苦劳作使他们脸上刻满了风霜与深沉，却未带走他们黝黑脸上略微青紫嘴唇边温暖的弧线。

我那个封闭落后的小村，当年满山青翠，老牛哞哞。那种小而涩的青枣俯拾皆是。姐姐会领我到处摘。有些在峭壁上伸展开去，姐姐会拉着我的手然后探手探脚的采下。每次都是满胳膊的血红血红，那褐红色的血溢出的腥味掺杂着枣子的清香之气浸润了我苍白的，没有玩具的童年。

我那个封闭落后的小村，那颗与我同年的肿石榴树和那颗与姐姐同岁的泡桐。待我记事，那棵泡桐已长的与屋檐同高了。并没有什么佝偻的姿态，也无蓬勃的生命，只有年复一年枯燥的叶子，干瘪、没有水分。那棵石榴树却长得极佳，没几年就生了果子。我不爱，姐姐极好，她也就吃这种贫贱的果子吧。每次吃完，她嘴唇就如飘忽瑰艳的花，妖冶的不可名状。她就那样绽放在北背景空旷深远的小村，满树繁花的盛开在我记忆里。

我那个封闭落后的小村，那些被黄牛啃过几次后依然青翠的草地；那些野菊花怎么都采不完的烂漫；那些云翳酿出的美丽黄昏；那些星光璀璨的夜空，直至最后喷薄欲出的绯红的黎明——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许是当年那草绿的太青翠，现在的沟壑纵横，风过卷起千堆沙吧。这黄绿在我眼前忽地就模糊了，就只剩下无边的黑洞将我吸噬。

我终于还是成了在时移世易里不幸的赶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