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

想啜一口温热的酒，灼热我干冷的喉咙。楼下人声鼎沸，嘴里说着各式祝酒的语言；然而，热闹是属于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已是夜深了，刚下过的一场雨，路面余湿未干；我躲在楼顶墙角的屋檐下，看这昏昏沉沉的夜色。远郊的山露出苍劲的脊线，是某仙人打到了墨台，渲染了这副墨画山水画。近处几颗高大的灌木，张牙舞爪，峭楞楞如鬼一般，竟突然期待传说的白衣女子如期而至，行径于山间。

这次我是真的决定要与你直面了。

我们相约在暗色的咖啡厅，白手侍者献上香醇的咖啡和精致的点心。

你知道的，在你面前我多是沉默。还是你先开了口：“你今天这身衣服蛮好看。”是的，你留给我的附着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我浅笑，依旧不语，似乎还没有做好言语的准备；只好自顾自地点一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哦，是吗？”

“我对每个抽烟的人都这样说。”

我顿了顿，还是微笑着，只是又想起那回你生日的时候喝醉了你的不悦。“你又没抽过，怎么知道？抽烟好啊！对写作特别有帮助，如果再喝点酒，喝到刚刚好，真是文思泉涌啊！”

你欲言又止，我当然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讲述的了，你或者我更不可能向对方倾诉些什么。我从座位里站起来，理了理衣边，转身；然后，走。我痛恨自己的敏感，更恨自己的沉默。我真想破口而出一些宣泄的言语，然而我不能——我沉默的来，你沉默的远去。你的瀑布发声，深渊就与深渊响应；而你却回我以沉默，我只好赠你我的背影。

让我来续写这段未完结的相约。你会用尽量委婉的语调对我讲：“我……不喜欢你。”但我喜欢你用的这个词——“喜欢”。我曾以为那是爱，却尴尬的发现那并非爱，你不喜欢我或者其他什么与我毫无干系，我只相信我的爱。柏拉图式的爱情并非柏拉图的爱情，而我却执着于那支沉甸甸的麦穗。

我该怎样回复你呢？即使在冷静的此刻，脑中依然是空白的一片。我也只好再回你以沉默，看着你渐渐模糊的脸。

那夜，我坐在空荡荡的楼顶平台，一人静静地拨弦唱着“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猛然抬头，天空中真的有几颗发着淡淡光辉的星的倩影，只可惜苍穹太广，月暗星稀。

……

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烟的滋味并非那么美妙，我踟蹰片刻还是将它送到嘴边。山里本是热闹的地方，新雨过后的夜里却显得空荡荡的，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昨日已想相见今日的情景——我果真走在熟悉的路旁，而身后的路人是你。一席紫衣映入眼帘，未能看清你的脸，对你敏锐的嗅觉已分辨出你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相视无言的沉默让我心酸，而此刻的我们竟失去了相视的能力。你只能或遮掩或胡乱地笑，而我依旧只能沉默。擦肩的一瞬，我再也不能沉默，仰天闭目，欲长啸却无声；最后，也只能，擦肩而过。

低下头，看着手里残余的香烟，烟屑以风的姿势飘零，以雪的姿态降落。此时，一轮分明的月照亮大地，若是真能在此刻走一趟雪花掩月，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