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

2014-02-08 12:12 | 作者:安然 | 散文吧首发

故乡的北山上,有一种野生草莓。盘曲虬藤密密匝匝,覆盖着山坡,遮蔽了石壁,沟沟坎坎随处可见。这种野生草莓,藤蔓上长有密集的小刺,刺人又疼又痒。那些稠密的叶片正面脉络清晰青翠欲滴,背面却绿中泛白,将阳光的光合作用的奇功展示得泾渭分明。在茂盛的藤叶间,年年都会生出指头肚儿般大小的草莓果,红红的肉团上面布满了紫红色的突起,看起来晶莹剔透秀色可餐。吃起来酸甜可口具有消食开胃功效。每年的秋天一到,成熟的野草莓就会像皇冠上的红宝石撒落于葱蓊繁茂的藤蔓之间,万绿丛中点点红,将山坡沟沿装点得生机勃勃秋意盎然。

记忆中的大山很有吸引力,那里有花香鸣,那里有满眼的碧绿,那里更有老祖母倔强的身影。记得那是祖母常常带我上山,祖母在地里摘豆角,我就在地边捉蚂蚱。那个装豆角的大袋子就像是着了魔法,祖母低头弯腰汗流满面,摘呀摘摘呀摘,却总是装不满。我玩蚂蚱玩腻了就开始捣乱,缠着祖母要吃野草莓。祖母连哄带劝说:“那号小东西酸,有啥吃头?赶明儿奶奶给俺孙孙买柿子,又大又甜的软柿子!”远水不解近渴,我仍旧缠着祖母要吃野草莓。祖母没办法就说,“真要吃,也得等到奶奶摘满了袋子。”好不容易等到那袋子鼓胀成个“弥勒肚”,祖母才带我去坡口。叫我在坡口平地上等着,祖母自己躬了腰身小心下到陡坡。开始我还能看到她艰难攀援的身影,一会工夫就不见了,在我等得就要掉眼泪时候,祖母回来了,她的大襟褂子兜着一包红里透紫叫人馋涎欲滴的物件回来了!那时节,对一个山里娃来说,这就是顶顶解馋的物件了。

祖母的多皱的大手扎满了小刺,祖母使劲后倾着身子,让自己的老花眼能够看清那些刺,然后一根根往外拔。我问祖母疼不疼,祖母说:“祖母老了,皮就厚,小刺扎不透。”草莓,祖母亦可不动,说人老牙松经不住酸。只是在一旁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大吃大嚼。祖母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她辛辛苦苦得来的果实让自己心的孙儿享用,那是她的快乐!……

几年后的一个秋天,祖母病重了。清苦了一辈子的祖母,临了临了说是要吃野草莓。这个小小的愿望促使自以为已经长成男子汉的我不假思索的飞奔出院,直奔北山。究竟翻过了几道山梁爬过多少沟坎记不清了,手上腿上划了多少口子扎了多少刺更说不清了,而祖母弥留之际眼含热泪吃下我摘的一颗野草莓的那一幕,却深深烙在我记忆的深处,今生今世不可泯灭!因为,因为那是祖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自己孙子摘的草莓……祖母走了,带走了她一生的操劳满腔的慈爱。而她老人家劳作了整整一生的山峦还在;那一簇簇能够满足她爱心的满坡的野草莓还在,并且,岁月悠悠生生不息,花开花落一年一度。只是,只是在那些可爱的小果实成熟的时节,在那山坡沟沿之上,少了一个摘草莓的孩子

祖母过世已经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我时常想起祖母,想起祖母的山坡,想起祖母的豆角袋子,想起祖母的野草莓。从中,我很容易就掂出了亲情乡情的那份厚重,促使我更深刻的感悟现实与过往品味世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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