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春晓

什么时候村里消失了报晓的鸡啼？实在说不清。要不是公休日的清晨被一声高亢嘹亮的鸡啼从被窝中唤醒，我差点疏忽了一件不该疏忽的农家旧事。

不是吗？在那些已经逝去的年代里，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钟表买不起就养一只公鸡啼明，一唱雄鸡天下白，公鸡报晓一度成为农家一景。少年时家里日子很苦，却养着一只引以自豪的芦花大公鸡。油亮的体羽高高的凤冠，就连走路也是雄赳赳气昂昂。每天清晨，在它的嘹亮的鸣叫里，父亲荷锄出门；灶台上响起锅碗瓢盆交响曲；祖母年纪大了，也在鸡啼第一声时披衣做起，柔声细语唤醒贪睡的孙儿。记得那年考上县一中，全家像过节。买了肉打了酒，一直乐到大半夜。我和祖母睡一炕，翻来覆去“烙煎饼”，眼巴巴盼着早早天亮上中学。也不知什么时候迷糊过去，睡梦中听见我家的芦花大公鸡高声鸣叫。我一骨碌爬将起来睡眼惺忪看着奶奶。奶奶按着我的小脑袋直笑：“傻小子，别毛楞。是咱那芦花胡乱叫唤。按常理——春三遍秋四遍，冬天一夜叫八遍呐！眼时才入夏，也得叫上个三遍才亮天啊！”……多少年之后我才发现，那响脆的芦花鸡啼和祖母的慈爱深深珍藏在我记忆的深处！

怀着一种莫名的怀旧情愫，我披衣出门张目四顾。

终于看见它了，一只立于邻家墙头上的报晓鸡。那矫健有力的步伐，那引颈高歌的雄姿，那气宇轩昂的神气，使我想起儿时的歌谣：大红冠子绿尾巴油亮脖子金黄脚，人人见了人人夸……

妻告诉我，鸡是邻居家二哥的一位山里的亲戚送的，是给生病的二嫂补身体的。生来乍到，一声鸣唱，竟勾起了我悠长的思绪……

已经是春天了。温暖的东南风裹着温馨的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一种微醺。雄鸡一唱报春晓，乡村的独特的韵味就在一瞬间泛滥了。在这醉人的春天的早晨，人人心中荡漾起了农家日子的欢乐的涟漪，精神抖擞的去忙自己的事儿。东邻家的老叔带着儿子下地了；西邻家贵泉哥发动开了搞运输的农用车；前院马婶推出了她得小百货车；前街后巷家家户户，合着鸡啼的音调，合着齐整的节奏，交汇成勤劳忙碌的和弦。我知道，纵然没有这鸡啼，农家生活依然按部就班的演练，从昨天持续到今天，再从今天持续到明天。然而，似乎唯有这个早晨，这个有着鸡啼有着乡村独特意味的早晨，才越发显得风光独秀情趣盎然！

随着市区建设规模不断的扩大，我所居住的村庄已经成为市郊的一角，从古老传统走来的乡亲们，生逢其时，欣遇盛世，大家伙卯足了劲儿奔富足的日子。看看想想就叫人高兴。我相信，从这久违的报晓鸡的鸣唱中感悟出农家生活欢快旋律的绝不会单单是我一个，乡亲们都明白，盛世和谐，勤劳就是富裕！

我心中燃起一团炽热的希望：为了这眼前的一切，不用这只报晓的公鸡，二嫂的身子也能很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