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城空

2014-02-07 21:10 | 作者:小时光。 | 散文吧首发

一、

“你真的来了?”“嗯。”“我以为你不回来呢!”颀川用冰冷的手捂住那半开的嘴,觉得这世界瞬间颠倒得无法摆正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的影子。寒风在耳边逃逸,留下一段低吟浅唱般的戏谑,带起她面上的绯红。谁也想不到,一句轻飘飘的邀请拉开了戏剧般的重逢。

诩乔在这宽广黑暗的广场中显得细挑,刺骨的风在袖管里窜动,斜刘海下微咪的双眼扫荡着面前这个窘得想拔腿就跑的女生,幽幽撇下句:“还是那么矮~”天知道颀川的额头早已布满黑线,就不能换个开场白!但转念想,好像每个小学同学都是这么说。心里就稍宽慰了一下,这说明人家惦记你,能准确将你与过去相比较。霎那间觉得这世间万物只要想开了就好,啊!今晚万里无云、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和景明……

“那么,一起走走吧?”“好啊!”

“你为什么会来?”“因为三年不见,有点感兴趣。”

颀川的心咯噔一紧,一丝苦笑爬上双颊,总是对时间这个词过于敏感。

三年。

二、

四年级时两人坐了同桌。男嫉妒女学习好,女讨厌男靠“美色”博得班主任欢心;男嫌弃女生活简单,女鄙视男写小说、弹吉他不务正业;男讽刺女太矮太丑太暴力,女嘲笑男太笨太蠢没前途……总之一句话,恨不得一转头能用眼神瞬间杀死对方,刹那间成灰,飘零在教室上空,绚烂并壮观着。

六年级老师的一次换座位,结束了看似苦难的生活。他和一个超哭的女生坐,她为了接受老师圣旨般的命令去拯救一个差生。反正,谁也没好过。可是,从那以后,她发现抬起看黑板的目光会不自觉落到某人座位上,好像不经意,却又那么刻意,后来干脆一有空就往哪儿瞟,渐渐地,很多微妙的变化就发酵在闷热到散发着汗臭的空气里……而他也在课后时常转过头,目光相触时他总会借口语敷衍过去,有时候问“考了几分?”“课怎么样?”有时候也只笑笑,然后双双低下头,想从作业本上找到些什么,脑子里却只有慢慢的回忆与甜蜜。

三、

“现在还在练吉他吗?”“在练。”“有没有去比赛?”“懒得去。”

颀川有点生气地瞪着处事消极令人无语却还自我感觉良好,一副没事人般的那这张白皙得让人忍不住伸爪使其破相的脸,细长的睫毛翕动着,目光的尽头是触不到的远方。她一个寒噤,这天,是有些冷。

“那有什么理想?”“上高中,组乐队。”

“当初为什么选吉他?”“因为小时候看终极一时觉得吉他很帅!”

音乐,是你的全部。

四、

小学时,诩乔是班里唯一一个会玩乐器的男生,而且是那样洋气又高级的吉他。颀川吹的单簧管,敲的小鼓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小学,总是各种无聊艺术比赛节目的发源地,什么红歌大赛、小黄鹂歌唱大赛……数不胜数。在班主任的大力推荐下,诩乔才肯去弹一首他自己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什么小曲。

那天他穿了黑风衣,黑牛仔裤却配了双极不搭的鞋子。暂且忽略不计,放眼看去,还真有那么点~欣赏价值。好吧,直说嘛,就是帅!当那把仿佛闪着金光的吉他落入他手中,插上电箱,拨动琴弦,发出旋律的刹那。她都傻了,不知是为琴还是为人。也许没人知晓,踩着小黄凳全神贯注的那个人,就这样在蹲在窗口偷瞄比赛场内的那个小女生的心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一笔。

五、

诩乔开口问:“噢~你现在还有在看终极吗?”“没,竞赛题都做不完,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晃了晃脑袋,甩掉了那散落下来的碎发,低下头盯着脚尖呆呆地应了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吧!”那样子,真让人心疼。颀川赶紧收回情绪,故作镇定地扯开话题:“你现在耳机里是什么歌?”“曾沛慈的《泪了》。”“好吧,你三句话不离终极……”颀川无奈地应着。可能,你永远不会知道,《和平分手》的调子一直回旋在她耳边,单曲循环。

六、

也许是六年级下学期,即将毕业,班主任也放松了学生,允许在中午午休时听音乐,自然得,他主管。那段时间苏打绿刚开始流行,许嵩乐坛小生,徐良刚刚起步……各种在那个年龄无法理解的歌词挂在每个同学的嘴边。那些积极的同学就踊跃地到讲台上搜歌,她一向讨厌哄闹的人群,一到中午便将头埋入厚得过五本教科书的名著里,亦或是午睡,总之懒得搭理他们。几天过去,孩子们好奇心不那么明显了,没人再关注,听音乐而已。他只好放了首徐良的《和平分手》。她无聊地终于将头抬起,准备欣赏属于一个人的绝妙旋律。

“不是说好拥抱过后,谁也不许再次回过头……”

她轻声哼唱起来,余光中那左手隔两个座位的某男也抬起头来,盯着屏幕发呆很久,嘴唇动着,似在轻轻合,却防不及地碰上她火热的目光,哦不,这是属于两人的绝妙旋律。

七、

“小说还在继续写吗?”“没有,写到一半,懒得写下去了。”

“对你彻底无语了……”一阵令人心寒的死寂。

眼前闪过毕业前的那一幕幕,是想在暗示什么么,但年少的无知与莽撞抛弃了原本触手可得的机会,这世界很小,你不知道下一秒转身会遇见谁,这世界却又很大,你也不知道下一秒转身谁又会消失。人总是这样,矛盾却又害怕从矛盾中走出,作茧自缚,狼狈不堪,到头来只剩下遗憾。

八、

快毕业时,他疯狂地迷上了写小说,武侠的腥风血、金戈铁马在他脑海中疯狂演绎,密密麻麻的小字挤满行与行的间隔,扎堆的男生群里没有了他的欢声笑语,只是安静地做自己世界的主角,厮杀出一片天下。而她始终在啃名著,就差一个电话call向作者把自己也加进去,有时还激动地哗啦啦流口水,扯着同学的袖管激情澎湃地讲个不停。后来,同学就索性赠给两个一下课空旷教室里就如守门神般端坐的孩子四个字:两个疯子。

某日,他大摇大摆地将一本本子甩在她课桌上,留下句:“帮我看看!”被斩断阅读思路的她怒火中烧,腾地站起来,气场雷倒周围同学,个个内伤到无法自我正常修复,使劲拍着胸口,深呼吸也不敢做作,谁都晓得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写个小说就这么嚣张?!班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找我一个?!我就偏不看!”便赌气似地拿起书盖住自己的脸,假装阅读,目光却只停留在那几个字上根本没换行,难道气傻了?!怎么看不懂?!好吧,书拿反了……后来只知道那本子被后座仰慕他已久的女生拿走了,凭借自身水平,十分认真地把每个错别字都揪了出来。鬼都知道那小说没有一点智商的人是根本理不出人物关系的。但迫于后女的要求,勉强看了一遍,被“你思维紊乱”一句话给毙掉了。

九、

捧着手中那杯温热的奶茶,盯着口中呼出的白雾氤氲在朦胧的霓虹灯下,渐渐消失散尽,络绎不绝的车辆略带刺耳的鸣笛讽刺着两人各有心思的沉寂。要是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啊!颀川自嘲地笑笑。两个平行世界从来不会有相交的刹那,谁也不会为谁停留、背叛、改变常规。就好比正背对彼此,拉开的是两倍行走的距离,没有人舍得回头,害怕看到的只有那难辨的模糊背影,嵌进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到了,他们都要保持最后那份高姿态的倔强。即使心痛,也绝不落泪

“我妈来接我了。”挂下电话的他语气平静,也许预料不到第一次相遇也是最后一次。“那每星期的这个时候能到吗?”“额,好吧。”颀川的心里有些小激动,回家的路上都快飞起来了,但那以后每个夜阑人静的夜晚回忆起来总是觉得太傻太天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后来订好的两次,他都爽约,理由简单却好像迫不得已。她独自一人被抛在陌生人投来的目光中,大年三十,鞭炮声、孔明灯映照一张张笑得灿烂的脸庞,冰凉的泪珠却滚落她双颊,呛鼻的pm2.5也许就是烟的味道,让人麻痹,让人心碎。耳机里的《泪了》像是低声呓语的安慰,这就是十六岁的新年。整个城市上空,坐在闪着微弱黄光的灯柱旁哭泣的女生,怀抱自己,将自己融成一个点,一个微乎其微的点,一眨眼,便再也看不见了。

十、

曾经,他的网名叫空城,她的网名叫城空。

曾经,她的个性签名这样写道:守一座空城,等一位旧人。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原本打算在十六岁到来之际的那个夜晚告诉他:“有句话我等了四年三个月零十二天,也就是1562天,37488个小时2249280分钟,134956800秒,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早已将这串冗长数字熟烂于心的她想用特别的方式让他时刻记住,但是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他叫石诩乔,她叫莫颀川。巧合总是不经意发生,当她将这两个能瞬间报出第几笔是横竖撇捺的名字在草稿本上不下万遍涂鸦后才猛然发现,把它们连起来就是“其实川莫乔不许”,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颀川还是笑了,笑是最好的伪装,她苦涩地笑着笑着就泪了,湿潮的眸子底下是一座硕大的空城,也许又是一个四年三个月零十二天,但她默默答应自己会始终凭栏倚靠,等待旧人归来,等待着盛大世间中微小,却足以使她世界春暖花开的力量,来填补在岁月无情抹杀中仍旧存在的那份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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