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的N年前

暗夜，似浓若淡，日光灯挣扎地发出几缕微弱的光线。月光将羸弱的泪水抛在单薄的玻璃窗上，疼出两道浅浅的沟槽。在陌生的城市中呼吸着银白世界的清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你，那里下雪了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注意到丛林中那浓浓的绿色，让我联想起嘹亮的军歌，这也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旋律吧。我不知道朝鲜战争期间你错过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你应征入伍，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履行了军人的义务，而对于我们家族来说，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军人的角度来投射，没有经历过千征百战，算是一种耻辱。所以，你时刻将那一抹淡淡的绿色覆盖在形体上，等待着共产党的使命。

对于你的一生，我不清楚是怎样跋涉的，可是你饱经风霜的脸庞告诉我----艰苦、坚韧，就像是沙漠中的仙人掌，密密麻麻的刺遍及全身，在挣扎中生长着，甚至痛得无法呼吸…我承认，我总是一个令人担心的孩子，就像手中的氢气球，稍不留意，就会迷失方向。你总是骂我不会自卫、不会辨别是非…那些耳熟能详的方言，我早已习以为常。所以，我默默地等待着你的呵护，不再转变。 那时的你，悄然等待着雪花的慰问，当她还留恋人间时，你迫不及待地操起铁锹冲了出去，大汗淋漓地闷着头除雪，从小巷到街道，再到我们的小区。你的热心仿佛是立夏路过那些个凛冽的冬天，坚冰稍纵即逝。殷勤的身影佝偻在夕阳的普照中，那哼哧哼哧的喘息，呼唤着远方的钟声。

记忆中，你总是爱吃药，仿佛嗜其为瘾。当硬朗的你端着水杯说自己可能看不到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时，我嗤之以鼻，之后便默默地转过身，泪如雨下…

但噩耗还是洗刷了我的恐惧，初三时的我背负着繁重课业的压力，来到你的床前，你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见我来了，吃力地支撑起身子，睁大那双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我，之后便咧开嘴，嘿嘿地笑着，这笑声有些放肆，有些震耳欲聋。我只记得当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到了你的脸由清晰到模糊的过程。曾经的你是那么睿智、刚毅，可如今病魔抽打着你的神经，驾驭着你忘了我，忘了后半生岁月中你最关心的人。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

葬礼那天，你安详地躺在那里，不再乱发脾气了。我明白，你一定是累了，需要休息了，只是静静地小憩一会儿而已。我靠在雪白而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以为我可以忘记，望着天花板，让眼泪流进身体里，咸咸的，这也许是对你最好的祭奠方式。 皎月，独自悲叹，惨白的遗雪犹如锋利的刀刃，突如其来地划破了静谧的夜。泥土吞噬了云朵的结晶，进入到你的世界。

爷爷，你，那里下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