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后的夜里

文/潘虹

打从江南凄凄哭回，我就像似等在季节里的黄花容颜开落，憔悴残败，心儿总想躲在一座寂寞小城，总想我窗外的向晚街巷，夜帷永远不要揭开，我可以紧掩心门，独自沉溺，我再也不想笑，再也不会笑了。

每天深夜，每个深夜，我都想，我都会站在窗前，看着夜从远远的天边铺盖过来，像似要将一个人生命的终点深埋在夜幕里一样。这些无数个夜晚是孤寂的，谁也无法深入，有些迷失的必然，有些无法挽救的堕落。

我吃惊从什么时候，从那一日我不再注意那些篱下菊花的盛开了。我厌恶那些盛开的菊，这迟开在霜露季节里最后的花，垂死挣扎凄艳冰冷的东西，最终沦为祭礼，布满死亡的气息，它总预示着一个生命的停顿。我恍惚中看见，当风儿摇醒菊的姿容，像一串串动词，在人不经意时吐出惊人的视觉辞令。让人愕然；让人呆然；让人触目。还有这些艳魂，在深秋黄昏，竟然面对着凄凄冷冷自燃着自己的灵魂，散落满地残瓣还不忘记用清香让人铭记这不死的菊魂。于是我就有了这样心死的感悟，觉得身边的事物只是一种奇怪的密码，注释着每个渺小无常的生命。而这生命又是多么偶然、脆弱。仿佛将残的花，熟透的果，命运自己的神袛，谁也无法拯救它的凋零与残败。

我醒着，我夜夜睁着失眠的眼不能入睡，我比所有都市的人多了夜晚还在饱受轮语的喧嚣煎熬，车流噪音的伤害。空虚大大消耗着我思维的底蕴，我感觉我自己快要死去，将会急速死去。我感到伤已经布满我的全身，黑暗让我更加空虚。那些模糊的过往，记忆中夕阳西下的傍晚，将我的灵魂远远抛向天边，定格在亲人深深自责的目光里。这种不求甚解的沉静，恬静的满目空虚的黑暗，没有往日思维那么高深的纯粹，却真真泯灭了我脸上的激情鲜活。

借着静夜，我依偎窗前，洗耳细听秋风入院划过窗棂的哀怨声，还有秋天黄叶飘落时的叹气声。我无法知道这风吹的有多远，我想知道那些叶子它飞落到那里去了。窗前石榴树的叶子很纤细，很透黄。它如一朵朵花瓣，很自我的飘落。更像我每一根白发，为我多情的轻轻颤抖，却给我太重太重的负荷。我生的一段在此，我死的另一端还在遥遥的未知。母亲死亡的幕布总挡在眼前晃荡，让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于是，我展开想象，想鸟儿在时间里自由飞翔，它是否能挣脱宿命的安排？这奇怪的问题，不知道，没有答案。可我还需要这样活着，我的生活也仍旧庸俗、琐碎。

唉，母亲！我眼睁睁看着天就要亮了，我已经感觉出隐隐的疼痛了，我也感觉心那么的绞痛不适。我想，一切疾病都会遗传，我知道你会毫不吝啬的遗传给我你的全部，包括疾病遗传的基因。所有我都可以代替你完成，可我这疼痛却无人替代。我守在长长剩余要过的日子其中，苦渡着白日和黑夜，这样的日子，我活着，我不因为我活着感激你给我生命。原谅我，原谅我，我已陷入绝境。以我的资质，以我的放肆，这一切还算不上疯狂，我的想象还没有彻底离家出走。

夜将尽了吧，夜空的湖纹，半蹙皱眉，偶尔间添了许多繁弦和星子的陨落，还有我心跌碎的声音，比玉碎的声音多了几分柔软和消悄。天蒙蒙亮了，在偶然间，传来父亲起床响动声音，我吃惊的发现，父亲的语言开始衰老，这突然间的发现，让我有为亲人活下去的欲望。慢慢的我看见命运的背后，还有太阳、房屋、树林、河流。有我向往的草原、野花、蓝天。那些哀哀的情绪，就要被初阳蒸融。即可感觉，暗淡思维的变化，在我体内飞速进行着转换，让身体慢慢放松，不在屈从黑夜的召唤了。

在晨阳升起前，我思维着，既然人的一生死亡只有一次，何不让自己从容的活着？哪怕当日就死去又何妨，这只是最自然的轮回而已，我有何惧？尽快让自己走出哀恸，我还有半世漫长的光阴要消磨，还有人生百态的酸甜苦辣要品尝。然后，我会从容走向我生命最后的平息，日母亲静静离去那么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