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抱歉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直到长大。

年幼的我，像小公主一样，虽然没有住在华丽的城堡里，可是他们真的是把最好的给了我，那种生活真的很满足。

2002年，我七岁了，在村里的小学上一年级，我的性子倔，脾气也越来越大。总喜欢跟奶奶吵架，吵过之后就跑进后面的树林里玩离家出走。等到天黑时，恐惧油然而生，但又拉不下面子回家。每次在我着急害怕的时候，就会看见一个身影在树林里乱窜，边走边喊：“孩子听话，我们回家”。每次我犯错他时第一个替我求情，我就傻傻的盯着他笑。我喜欢当他的小尾巴，因为他有好吃的会在第一时间给我，他会给我讲他过“灾荒”的日子。他总说奶奶十六岁嫁给他，灾荒的那几年最刻骨铭心。

2008年，我十三岁，在镇里的中学里念初中。他的背渐渐弯了，我知道他老了。每到夏天他都像熬不过去一下，每晚都痛得呻吟，我就一直早旁边守着他，他忍着疼痛对我说，不管怎样他都会撑到我长大。在学校我越来越放肆，可能是正处于叛逆期吧，老喜欢跟家里对着干，学校每周都被请家长，爸妈都放弃我了。每周的生活费也渐渐不够用，他会在每周日我离家时偷偷塞钱给我，而我也欣然接受。其他同学都买了手机，我向爸爸要，但爸爸不愿意给我买，一向节约的他答应帮我买了，而我并没有因为他对我的好而改变什么，反而变本加厉，我总觉得他对我所付出的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2011年，我十六岁。初中毕业了，好多同学都去做暑假工了，我也想去好好锻炼锻炼自己，可是爸爸不准，他也不同意，说外面的世界太乱，怕我年轻不懂事跟着学坏了，我在家里大吵大闹，绝食他们都无动于衷。后来我拿了两百元钱跟同学出去了。可能是对外面的世界太好奇，在一家小的中餐馆里找到了一个当服务员的工作就觉得好幸运。当我再次回到家里时离家后的第五天了。屋内依然是那个身影，他那颤微微的双手递过来一把糖：“来，给你留的”。那是的我并没有领情，可能是因为他不让我去做暑假工的事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我大声的吼他：“滚开啊，谁稀罕你的糖”。看到他失望的背影，心像针扎一样，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在作怪吧！我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其实我的心里已经不怪他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句吼他的话是我这辈子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在我离家三天后，接到同村哥哥的电话，他并没有做到他的承诺，他终究还是没有撑到我长大。接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在没有他陪伴的日子里，我的生活该要怎么继续。等我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看着他躺在冰棺里，还是那张慈祥的笑脸，只是那脸上多了几会难看的淤青。听村里人说，他是去放牛的时候因为脑溢血摔到在了麻柳树下的。爷爷的一生很苦，却以这样的方式划上了句号。在他下葬的那天，我并没有按照习俗去看他最后一面，因为我怕他还没有原谅我，不愿意见我。我就在那远远的跪着，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个土堆。

爷爷的去世给我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在他离开后的日子里，我总能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画面，他对我的过分溺爱，他对我失望的眼神，他露着仅剩一颗门牙的笑容，我们一起种花，在正午的时候一起去偷别人家的桃子，我陪着他一起放牛，我们还一起做过好多好多事。他曾跟我说，他很喜欢牛，因为牛很快就长大了，能卖到很多钱。爷爷这一生勤劳节俭，可他的这些优点我一点都没有耳濡目染。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我让他在古稀之年还为我担惊受怕。我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撑过来的，我只知道我的内心饱受煎熬，我一直责怪自己，我想如果我不去做暑假工，而是像往年一样陪在他的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因为这样的意外离去，让他对我带着失望与心寒离去。

我记得，那年的夏天什么都没有变，多的只是后山的一个土堆，少的只是家里淡淡的烟草味。

我多想说抱歉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