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只为你而失眠

在梦里，见到你起满厚茧的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慈爱、你的怀抱是最安全的港湾、只有闻着你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我才能安然入睡。此刻、这梦中温馨的一幕记录的恰是当年最熟悉的画面、只是醒来后心里便是久久不能平静，翻来覆去的再无法入睡，于是，一幕幕就像电影里的情节在脑海中放映：从小学到家的路很近，每次我总是在听到学校的预备铃声响起，才懒洋洋从被窝里爬起来、胡乱洗刷几下就往学校跑，小嘴撅的老高：奶奶，你每次做饭都做这么晚，我总是迟到。于是，到了晨休时间，校门口总是会出现你的身影、满头银发在风中乱飞，冻得通红的双手提着热乎乎的饭菜、高声叫着我的名字。同学们一窝蜂的就围过来了。“看你奶奶多好啊，又来给你送饭了。”我是多么得意，骄傲的像个公主。

有一天你摔倒了，村里的一个嫂子恰好路过，于是将你扶到床上。你的表情很痛苦，不时地呻吟几句。吓坏了‘小小的’我，跟在嫂子的后面打转：嫂子，奶奶会死吗？奶奶会死吗？我不要奶奶死呀。嫂子说：只是摔了一下，没什么事的，叫奶奶休息一下就好了。于是、我很懂事的搬个板凳坐在你的床前：“奶奶，你饿吗？奶奶，你渴吗？”傍晚、家家炊烟袅袅升起，我们的灶前却是冷冷清清、我抓了几把米淘淘，坐在灶前准备生火，却听到你下床的声音、一步步慢慢地挪过来：“我的小傻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你眼里闪烁的泪花。

至今为止，在我的小腿肚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印。那是一年夏天，坐摩托车时被排气管烧到的。当时，就起来个大袍子，你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把泡子弄破，到了晚上，我还是偷偷将它捏烂了。没多久就感染了。露出鲜红的一层肉，倒也不痛，有时候苍蝇都会趴在上面。你不知道从哪听说，早晨刚拉出来的牛粪可以治疗这种伤疤。于是，每天早上当我还在睡梦中，你就悄然出门，一路上，哪儿有牛往哪儿跑、终于等到一堆新鲜的牛屎、便用冬瓜叶子包住、一路小跑着如获至宝般。回到家里，见到我还在酣然大睡，免不了一顿唠叨，一顿埋怨。我心里是很感动的，却还是不耐烦“又不是我叫你去找牛屎的，真是的。”慢慢的、我开始觉得你好啰嗦，好专制，我开始要求你给我一点点空间、开始当你在我耳边唠叨时索性站起来躲到另一个房间，我只是想：给我一个小小的世界，让我去幻想，让我去飞翔。却无意识的伤害了你的心，你总说我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再需要你了。你的叹气声中总是有着一丝丝悲凉和无奈。只是你不知道，在每一个你晚归的黄昏时候，我都会站在路口望着小路弯弯延延看不到的尽头，期待你的身影蹒跚着走来，一遍一遍！

上中专的时候，每每有同村的人回家，你总是会捎来口信和食物，嘱咐我要好好学习。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心早已飞向那辽阔的天空、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进这个让我好奇的‘社会’、跃跃欲试。回到家里，没有多做停留，收拾包袱就准备要走，你做了一桌的好饭、不停地为我夹菜“你多吃点，这些我都不喜欢吃，你吃完！你开始哭了、说：你也没有出过远门、从小就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一回、是真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会不会想奶奶？以后，这屋子里又是剩下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到了外边，要经常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很好、、、、当时的我并没有在意你说的什么，现在想来，或许当时的你心都碎了，甚至在流血。拄着个拐杖你送了一程又一程，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你始终是追赶不上我的脚步，却一直紧跟在身后，我挥挥手：你回去吧！你站在路口，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再直不起来、微风吹动着你的衣角，眼眶里溢满泪水。在这一刻，我才发现你的苍老。老得让我心疼。你对我说：要听话，不要忘了这儿还有个奶奶，还有个家！我走了，留给你的是一世孤寂和牵挂。我不敢回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你站在风中的影子是那么瘦小，无助。我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绝对忘不了你的恩情。

在外面的几年我很少回家。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会哭，你老了，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我是懂你的、可是除了劝慰，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07年，你摔了一跤，很严重，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我回了一趟家，你消瘦了很多，看到我、看到你一手拉扯大的我、你的表情是欣慰和知足的。但我并没有照顾好你，在你说要翻身要擦洗的时候，我表现得很不耐烦，只有在我假满临走时，你在我脸上‘叭叭’亲的两下，是我至今为止最觉得安慰的。你对我，从来都是很容易满足的。你说，如果有一天、、、叫我无论如何要在你身边，可是，我还是违背了你的心愿。

2008年4月28日。瘫痪了四个多月后，你最终还是离开了，在候车室里接到姑姑的电话后，我掩面而泣，仿佛天旋地转般的。我懊恼不已，追悔不已。为什么昨天不坐那班车，即使人再多再挤，至少这会我是在你身边的。、、、我看到你静静地躺在那里，瘦弱的让我不敢想象，这些天来，病痛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你吧。耳边断续有人在跟我说：走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用尽最后一丝气息在等你，久久不舍离去，直到家人承诺会好好照顾我，你才安详离开。我拉起你的手，抚摸你苍白、冰冷的脸。扑通跪在地上，我们一起生活十七年的风风雨雨，相依为命，十七来所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全部唤醒：奶奶，我对不起你，我来迟了，我后悔呀，如果我知道你是这么早离开我，我一定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如果我知道你是这么早离开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对你大声说话，不会对你不耐烦，为什么在失去了我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依赖着你，如此的离不开你，所有的话在我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真希望我叫声奶奶的时候你依然还能干脆地答应着我。或者是像往常一样，骂我一顿，甚至是打我一顿，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再有了，你静静的躺着，仿佛进入了睡梦。我的心里却慢慢释怀了：

奶奶，你这一生何其苦？有太多的酸楚、太多的无奈、即使到最后，你还是被病痛折磨，这一放手，带走了你所有的寂寞，带走了你所有的忧愁，带走了你所有的绝望，也带走了你所有的苦难。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你，是微笑的，是幸福的，是开心的！

欠你的太多太多，我知道你并没有奢望我的报答，但我，将永远铭记心里。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你的善良和伟大。你、从来不曾离开过我，我的生命就是你生命的延续。在我的心里，始终有你最温暖的笑容、怜爱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窗外，遥远的天际、夜空闪烁的繁星中，有没有一颗会是你注视我的眼睛。捧一缕清风，让它捎去我对你的思念和祝福，奶奶，我会好好的！也祝愿你在天国、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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