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乳名

2013年的11月24 日，一个普通的星期日，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难忘的日子，这天，同学井华给儿子买楼请我们喝乔迁酒，好久没见面的启蒙老师，也住在他那个自然屯，我早就想看看老师，同学相邀是个好机会，一举两得，我欣然承命。在路上接到于同学的电话，让我接着她。只一脚油门的事。路上我说要看望一下老师，她说：真是同学，我们不谋而和，她也早有看望老师的想法。到了井华家，客人来的还不多，我们简单聊了一会天，我俩叫上了另外两位同学，去了老师家。

老师家住5 间大瓦房，红瓦白墙，十分鲜艳，老远看着就那样亲切。一进院，73岁的老师在窗户上看到了我们，急忙下炕，披着棉袄、趿拉着鞋，给我们开门，接我们来了，我们与老师在门口碰个满怀。我们同时喊：老师好！老师笑得非常开心，说着：学生们好！她从头到尾叫着我们几个的名字，当最后叫到我的时候，叫了我一声乳名，让我感到非常吃惊，我离开老师快50年了，老师还能叫出我的乳名，让我感到非常亲切。她一手拍着我的肩膀，一手比划着说：你上学的时候在咱们班你最矮，才这样高，怎么如今还谢顶了，她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好激动，好久没人叫我乳名了，今天老师叫我乳名，还摸着我的额头，那种感觉真的是太温馨了，好久没享受到了，这是真正的人间真情。

在我的老家，特别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人人都有乳名。好多乳名还很“嘎故”，如“狗剩”“小丑”“占住”“看不上”，听老人们说：乳名“嘎故”好“养活”。乳名只有亲人间才能叫。也只有长辈叫小辈的乳名。叫乳名比直接呼学名显得亲切顺口吉利。结婚了就没人叫乳名了，老人叫乳名意寓还是孩子，在我快60岁的时候，老师叫我一声乳名，我在老师的眼里还是孩子，我太激动了。

走进了老师的家，同学们争着抢着沏茶，我坐在炕沿上看着一头银发的老师，我的思绪回到了50年前。

50年前的初秋，我走进了校门，是她接待了我，她是我的第一任老师。

那时候她是位大姑娘，刚分配工作从外地来我们学校的。她对我们特别和蔼，从没同我们发过脾气。 在我的记忆中，她是我们学校最忙碌的人。

当时我们学校有200多名学生，100多男生的头发几乎都是她给理的。在她没分配到我们学校之前，没有一个人会理发，男孩子的头发长了多是用剃头刀子剃的溜光铮亮的大秃头（俗称秃老亮），即使不是全秃前面留个半月型，也是边缘界线十分清楚的那种（俗称阴阳头）。这种头型现在只能在影视作品中还能看得到，现在如果有谁再剃个阴阳头上街，一定会让人们认为这个人是精神病。非得当参观品参观不可。后来听老师讲：当时她也不会理发，但她看到同学们的头型太难看，就自己花钱买来的推子、剪子，利用业余时间学着为大家理起来。那个时候她住单身得自己生火做饭，她常常为了给同学们理发耽搁做饭，为了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备课、批改作业，还得给同学们理发，老师常常是一次做饭菜能吃几顿的。下次点把火简单热一下，吃一口将就了。为这，她可没少闹肚子。

我的老师在当时是我们学校唯一的多面手。不论是语文、算术还是音体美，都是拿得起来放得下去。在她来我们学校之前，音体美都是有名无实，美术、体育、音乐常常是班主任老师一说，这堂是美术，同学们画画，画啥自己定，或者说这堂课是体育课，给你们两个篮球，男生一伙、女生一伙，加点小心，玩去吧！可好，一堂课就这样过去了。她来了以后，我们学校的音体美都有了新起色，再也不是放任自流了。同学们多方面得到了发展。在后来全公社召开的运动会上，我们学校取得过团体前二名的好成绩。成绩应归我们的老师。

老师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爱让我们永远记在心里。那个时候学生的午餐都得从家带，有啥带啥，带啥吃啥；为了冬天不让我们吃凉饭，她自己星期天出去拾柴，中午将我们班同学的饭拿到她的闺房，闺房有个大铁锅，给我们热了。为这不知道浪费了老师多少休息时间。

尽管她当时并不富有，但她无偿为同学们准备了个小药箱，谁有个头痛脑热她都会及时送上一两片药，那可是及时雨。其实那个时候家家都好几个孩子，平时在家有点不舒服，家长都不当回事，不可能及时吃上药，在我们班、在老师身边做得到。

谁家父母生病有灾，她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慰问，用关爱去感动同学父母。那个时候在我们地区人们对上学认识还不高，失学是正常现象，特别是谁家有个天灾病业，孩子一定会受牵连，为这，我们学校可没少出现辍学的。但在我们班，由于我们的老师及时的家访，做家长的工作，从小学入学到毕业，没有一个人因家庭困难而辍学。

我上小学4 年级的时候母亲去世了，我是家中的老大，父亲曾产生过不让我上学在家为一家人做饭的想法，当我将父亲的想法告诉老师时，老师当天晚上就去了我们家，说了好多理由，核心就是一点：一定要让我将书念下去，农村孩子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不应该让我再接父辈们手中的弯把犁杖。从那以后，老师对我照顾的更细心周到，老师曾为我钉过纽扣，补过衣服，不知道理过多少次发，老师对我的关爱胜过妈妈。

最为感动的是她专心致志的教我们，为我们健康成长付出了难以诉说的贡献。在我们班不知道召开过多少次全公社的教学公开课。在多次公社、县统考中，我们班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们的老师多次被评为公社、县级先进工作者。

在我们班，老师从小就启迪我们要作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要有爱心。她经常给我们讲雷锋的故事，在班级开展多种形式的红花少年竞赛，在教室里贴那么多催人奋进的条幅，如今我还记得在黑板的两侧有两副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聪明出于勤奋，天才在于积累。从小就培养我们积极向上的品质。在她谆谆教导下，我们班有一多半的同学走出了大山，这比例在我们学校没有人能打破。我们都从内心感谢老师，我们为有这样一位爱岗敬业的好老师而欣慰。

我的老师在她所在的自然屯是名人，人缘好，乡亲们都十分关注她。我们的到来引来了多位邻居也来凑热闹，大家异口同声讲述着老师的功绩：老师是她们屯少有的职工户，每月都开支，月月有秋，不像农民一年只一个秋。这些年不论谁家遇到急事急着用钱，只要是找到她，她一定帮助解决，就是手头没有，就是借，她也会让来者满意。这样说吧：全屯几乎没有一家没求过她的。

谁家家庭发生矛盾，她是最好的调解员。也许是她有文化，懂法律，谁家有事她到场都会得到圆满的解决。乡亲们在说着，我们在听着，老师的形象在我们的心中更高大了！

在老师家，我们喝着醇香的蒙古族风味红茶，品尝着老师亲手做的小食品，谈论着我们曾经的昨天，我们如同一群小鸟，飞回到老师的身边，我们都感觉特别的开心，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当我将我的散文集《心曲》送给老师的时候，老师非常激动，拍着我的脑门说：“我的学生出书了，作为老师非常高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你们有出息，我的脸上有光，但我总感觉你们还没长大，这时光也太快了”！老师眼里流出了晶莹泪珠。

是的，这时光也太快了，一晃，离开母校，离开故乡40多年了，而老师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始终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是老师给了我们知识，是老师心血汗水的浇灌才有了我们的今天。我在这里衷心地祝福我的老师健康长寿，晚年幸福。

（辽宁 阜新 史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