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追忆

2013-11-07 12:48 | 作者:静海香荷 | 散文吧首发

这个秋天已悄然降临,在秋叶飘零,落红化泥的瞬间,一些惆怅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我想起了敬的外公。

外公是多年之前一个秋天离世的,每年的这个季节,也总要让我到一次。说实话,基督教信徒,是不会梦到离世亲人的,妈妈也不例外,连外公也不会托梦给她。

舅舅家,我好多年都没有去过了,是太远吗?是不方便吗?或许都不是。那为什么好久都没有去过?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吧;也许总想等日子好点儿再去吧;也许是因为外公离世,心头少了最最真真的挂念吧。总之,一直想去,却一直都没有去。

驼背的外公,耳背一生,却勤劳智慧,善良坚强,汇集中国普通老百姓优点于一身。他饱经了岁月的磨难,历尽了人间的沧桑。视生活的甘苦为常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单执着度过了多半生。

外婆三十六岁时便撇下妈妈兄妹五人,在病中撒手人寰。之后,外公靠着编苇席的好手艺一个人将孩子们拉扯大。不易的程度可想而知。妈妈无数次回忆道:外婆离世前两天,病痛难忍,却还在喂小舅舅吃奶。妈妈常遗憾外婆长相好,却连一幅画像也没有留下。妈妈还常说,大舅的鼻子跟外婆像,比较中看。她的鼻子随了外公,是老虎鼻子,太难看。我也因此常问妈妈,我的鼻子好看么?妈妈说:比她的好看些。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算是开心了,总之要比妈妈的好看才行。

外公因为背驼,走路特别快,前倾得令人替他担心,我总害怕他摔跤。也许他习惯了那样的走路方式,习惯了那样的步履和节奏。印象中外公没有使用过拐杖,从来没有,倒是走路时经常双手背后,十指相扣,很少摆动手臂。这也许跟他不能直起腰板走路有关系吧。蹲在地上编制了一辈子苇席,外公的背能不驼吗?写到这里,突然眼圈就红了。我想起了已开始驼背的妈妈!岁月啊,您慢点走,别让妈妈苍老得太快哦!

外公人老实,编的苇席密实而结实,很受人欢迎。早年只要到我家小住,外公就会背上几卷,负重而来。跟我家关系较好的朋友或亲戚,都会收到妈妈赠送的外公亲手编织的苇席。我还记得编制之前,外公要把沉重的石碾放在芦苇上推来推去,直到皮芯剥离。再用专用的刀具,分成宽窄、长各不齐的苇条。外公的手也因此常年咧着可怕的口子,满手死皮老茧。那双手在风中要撑起一片天空,要给与孩子们父爱母爱共同的力量。我家苇席种类很多,大的小的,长方形,正方形应有尽有。那个年代,苇席对于农村人来讲,很重要的。邻居经常到我家借用使唤:淘洗的粮食晾晒要用,薄薄的摊在上面,几个小时后就能收起送到加工面粉的人家了;把苇席铺在院子里,摆上小枕头,就可以纳凉休息,躺在上面,抬头可以数夜空的星星,可以看夏风吹摆梧桐叶,可以听不知疲倦的知了吟唱,可以听妈妈讲她小时候故事;逢晴天,阳光甚好,妈妈在小西屋前的阴凉处铺上苇席,就开始拆洗被褥,缝制新品,说飞针走线有点夸张,但完全可以形容成阳光下的一副美景......

只要外公来到我家,妈的亲戚好友总要有人来探望的。因为耳背,再加上方言差异太大,与外公交流时是需要“媒介”的。外公智慧,他会看着你的口型猜你说的话;有的人懒得冲外公耳根喊,就用手势,外公也猜的中;更多时候,是妈妈做翻译;后来就用纸和笔来写,把双方的意思表达出来,这样的交流时间一长,是有点累,耐心也会少,不很轻松,场面似乎略显尴尬。可外公待人热情,总能找到话题的,所以不会冷场。这一点妈妈和我都随了他。

妈妈常常念叨,外公写得一手好字。是的,那些年,他们父女就是靠来往的书信去传递亲情的。小学时,每次从学校拿着外公的信回来,单看信封上整齐的繁体字,一笔一划有力的方块字,我就觉得沉甸甸的,似乎明白自己手里攥的是妈妈这一生最最渴望的礼物。外公的书信上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妈妈能读懂,我是有些困难的,因为繁体字大多我不太认识,再加上书信的句式措词不全是大白话。不过我经常和妈妈一样,以同样的心情守候外公的音讯,期盼鸿雁飞来,让妈妈多一些笑容。

我和妈妈都遗传外公的一头好发。妈妈今年七十四岁了,头上黑发多,白发少。每看到单位小同事白发比我还多时,不禁唏嘘:谢谢外公,好的基因遗传给妈妈了,能让我像妈妈一样,拥有了一头健康乌亮的秀发。这要节省多少染发的钱啊。

十六岁的我曾学裁缝。那年腊月,我去舅舅家,专门给外公做过一身中山服,记得挺合身的,外公好像也没穿过几次,一直很崭新的样子(在七十大寿的宴席上,外公就穿着我亲自缝制的中山服)。等到腊月跟儿,我从舅舅家回家过年,做了有生以来自认为挺惊天动地的一件事情:归途的当日大早,天黑得很,妗子和姨夫送我和外公去乡公路旁,等候塔矿发往侯马的班车。在路上,大妗子说过一句话,我记住了一辈子:姑父、姨夫,舅舅的媳妇。总结的是亲人当中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个称谓。而此时,在黑夜中陪伴我们的正是这几个称谓当中的人。我一边走,一边替自己和外公感谢着没有血缘,胜过血缘的相送。等我们上了无座班车,外公就坐在我们随身携带的提包上。那时候农村似乎不时兴让座,而且大家都是长途,运超员现象特别严重。当我一路换乘了三次车,将背驼到可以与地面平行,耳聋到不对着耳洞大喊根本听不见的外公,从襄汾的一个小村庄接到我们村,平安进了家门,看到外公与妈妈父女相见,彼此兴奋激动得落泪时,我感觉当时的自己好伟大。

上幼师时,七十开外的外公还在编苇席。我每次去了,他都要给我零花钱,五元、十元不等。那时候从运城到襄汾,火车票才四元左右。

勤劳的外公临终前,不仅攒够自己的下葬费,还给儿女们每人分了上千元。他一生也没有给儿女们添太多的麻烦。只是在病中的三四个月里,需要儿女们昼夜服侍。妈妈说:病中的外公已经不会说话了,但见了她,就指指窗户,比划圆圆的手形。后来他们终于懂了,外公想要吃柿子。柿子是我们家乡的特产。见到妈妈,外公想起了女儿家黄澄澄的柿子。那时候是秋天,柿子已经熟了。

外公一生受尽苦难,日本人侵略的时候,也曾带着儿女逃至大山。年老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赡养问题伤过脑筋。这些往事,虽不愿提起,却也不曾忘记。幸好,还有顺的舅舅妗子姨姨姨夫对外公的精心照顾。才使得外公安度晚年。

对逝去亲人的怀念,总是愈增愈多。时间再久也淡化不掉。他们的音容笑貌就像烙铁在心头烙过一样,深刻而疼痛思念不能让他们重返人间,那就把所有的牵挂化作对爸爸妈妈的疼爱吧,还有曾经为我付出过的所有的长辈与亲人。

明天是国庆节加班最后一天,还有两天假期。没有更多的机会陪爸妈去旅游,那就跟妈妈回一次妈妈的娘家吧,去看望妈妈的兄弟姐妹,去看望我的舅舅妗子,姨姨姨夫吧。这一次,真的要去。好多成长的足迹,等待我去追寻.....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