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里的雨季

今天可算是个好天。至少是我喜欢的天。往窗外看去，白茫茫的天空真干净！远远天尽处氤氲着雾色，笼盖着眼界所能及的四方。或许还来一场雨，不管是淅淅飒飒的小雨，还是略显激烈的中雨，都为云雾色的天空添加了风致。听，我已感觉到雨丝触碰在云烟上的轻鸣，“嘶——嘶——嘶”，直入我的心扉。

昨天坐车来到上海。一路亦是这样的空濛新奇。雨滴叩打在轿车的前窗上，激打的水珠一会细弱，一会强劲；一会似乎迎过来温婉地亲吻你脸庞，一会似乎扑过来撕裂你的胸膛。你坐在车子上才不会管呢，慵倦倦的，这变着花样玩弄的雨珠，更像是一个音乐人，制造出各式不一的节奏，安抚着你入睡。

遇到暴雨肆虐的时刻，虽不能出车子外领略巨风大雨的威势，但也能在车内，体验车子在路上行驶的狂烈。“巨浪水花云雾里，空濛雨色且迂行。”这是我当时凑口说的一句。那样的大风大势里，车子快速行驶着，真宛似其在浪花中，一道笔直的划痕过后，突然直上云霄，顿时处在雾的朦胧境地里。如此空濛雨色，你还需要急迫迫地赶路吗？——当然是迂回雅兴的观赏咯！

如果雨是天空郁结的泪，那么昨天我的哭泣，天空会不会听到？ 雨又会不会顺着我眼泪滑过的痕迹，去寻找它的归宿？

其实我是不想跟着那车子走的。原因是舍不得家乡，家人，准确的说，是妈妈。我也不敢相信，每一次离乡的作别，都会有母亲的最后叨扰。昨天也是一样。

我早晨窝在床上时候，爸爸早来叫我起床，收拾收拾准备走了。我蜷卧在被子里，想都不想起来，因为根本没作今早就走的准备。刚失业回来，过完一个国庆，家里人又催着我出去找工作了！每次回到家里，总是当乡家是个短暂安宁的归宿，可以供我思索，弄明白、交代清楚心里的疑惑，或是重拾迟钝了色彩的信仰。然而这次似乎匆急了点，我被这早已明知的情形催动着，使这次回家，成为不及而终的乡旅。

国庆订车票去江南，价格比较昂贵。昨天真是顺便跟车，就可以到上海转其它地了。当时内心里没有强留在家的准备，总归是逼于形势就匆急离家了。

跟往常一样，我走的时候，最忙的就是我妈妈。什么都要为我考虑，帮我抢这抢那收拾。我带了几本书，她还要啰嗦几句，说是嫌我拿的太重，是累赘。

妈妈怀孕了，七个月的男孩子。她还是一样的固执，总是觉得生养下这个宝贝是个顾虑，怕养不大，所以总有把它打掉的想法。爸爸也是不支持的，因为生男又增一层生活负担。家里其它的亲戚，包括我爷奶，都远比我爸妈看的好，“生吧！生来是福。”他们都这么说。爸妈的内心是悲苦的，生活、骨肉、远虑、近忧，种种，其实真的是有碍他们心灵的活泼。光是调息亲人的舆论纷争，便要耗上一段心理能量。

我临走的时候，一直停留在收拾衣物的“冷节奏”里。其实心底是一团迷糊。多想对妈妈说，我还是要留下，哪怕就呆个几天，陪陪你，照顾你，也还是可以的。可是这呼唤在冰冷的空气中，真的就显凝滞了！越是经历了这些，越是明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深蕴。那些需要我们扣开记忆的法门寻找的东西，不就是我们一度迷惘错乱的时刻吗？

妈妈跟爸爸在一块，毫无幸福而言。即使幸福，那也算是曾经的故事。

妈妈出嫁到这个家族，孤苦地面对不是直系亲人的团体，应该会很寂寞。我对母亲的爱，大部分是带有怜惜、疼惜的成分。爸爸有点大男子主义，对于我来说，他像一座高山，居高临下，占据着一个家庭父系的主导地位。对于妈妈，他很少对其有真正体贴性的关心。即使关心，也是带有一定命令责备口吻的。这在我的潜意识里，会认为父亲经常“欺负”母亲，尽管事实不是。所以我对父亲的态度比较平淡，而对母亲却怀有异样的情感。

要上车了，二婶跑过去跟我母亲谈话，劝我母亲要好好养身体、别暴弃肚子里的孩子。等二婶过来上车时，我就在车门前，回转了几下头向家门口望，想寻得母亲盼出头的影子，却没寻到。母亲一直没出来。大概是二婶的话燃动了她的情绪，又或者是——她不舍得见我离去。所以闷在房里，出来都没出来。

车走了，我开始不自觉的呜咽起来。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涌出来，喉咙也是哽咽的难受。已经有一年多没流眼泪了。

正在驾车的二爷看到了，惊讶的说，”云龙你还哭的吗？“在旁的二婶说道，”他是放不下他妈妈呀，这个眼泪，可以哭！“

二婶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