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水井

2013-09-16 14:52 | 作者:薄荷 | 散文吧首发

有些记忆其实已经融入我们静静的呼吸,只是到了晚,那个记忆的奸细才会把他一点,一点,又一点的摸出线索,摸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我说,压水井才是我生命的源头,他静静的把大地深出的,一一流淌给了我。

————引子

现在,大家都用水龙头了吧!开始是扭转的那种,精巧的像个树桠一样。后来,又成了左右扭动的,从细的,到粗的,握着的时候,手是不费劲儿。然后,高级点的水龙头手一触摸,就哗哗的流出水。这种水龙头常常成了大家取笑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会用。但是,无论那种水龙头,流出来的水,要么似一条无精打采的长虫,要么就带着愤怒的喧嚣,像城里的人一样,生活和脾气总是走在极端。而且,越是大城市越是厉害。

但是,压水井里的水,总是带着家乡的那种恬静与浓厚。不论人们怎么用力的压啊,他总是不紧不慢的流淌,同时还发出啵啵罗罗的声音,像是在和你谈天说话。处的久了,大家都知道压水井还是个体贴的朋友天,看见人手在水里冻得通红的时候,他就努力的流出些热气腾腾的水来,冒着烟,像暖暖的眼泪一样温和动人。妈妈常说,在这样的温水里泡泡手就不会冻,但是,冬天她从来不让我动水,所以,冬天我的手还是照样冻。到了汗流浃背的天啦,那井里的水就如同冰窖里刚流出来一样,清凉凉的,喝上一口,干咧咧的,美的很。

压水井实在是家家的宝。好像改革开放以前,不是谁家都有的起压水井的,那是用公家的,十几户人家用一口压水井,一到饭点儿,媳妇们就挑着水桶排着队叽叽喳喳说着话。后来家家都有钱了,都自己打一口压水井,在自己家院坝边上。井水啵啵流的时候总流不干净,大家正好在井边造一个小花园,小菜园啊,种葡萄的也有,种丝瓜的也有,种夜来香,栀子花的也有,各家根据自己的爱好,装点压水井周围的风景。这样,压水井里多出的水,又可以滋润一些生命,在农村没有人提倡节约用水,然而你这里的水是一滴都不会浪费的。

井里也有流不出来水的时候。一是佘了引水的时候,这时候,你拿一瓢水来倒回井里,在呼呼压几下,这瓢水就引着躲起来的水哗哗流回来了。好一点而的井只有在要变天的时候佘水,但是打的不好的井,隔三差五就佘一次,有时候你半个小时不动他,他就跑了。所以,从这一点上看,一眼就能看出谁家的井好,谁家的井没有打好。另一个时候就是冬天天冷的时候,井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这个得倒一电壶的开水才能解决。不过我是常常希望他结冰的,因为家乡的冬天,能把井里结上冰的日子实在不多,那个干净漂亮的冰块是被家长许了可以啃着吃的。

我们那一代的小孩都是揪着压水井长大的。小时候,唯一能帮家里做的事就是压水。小小的个子刚能超过水桶一点的时候,就在井靶子上一跳,一缩,一跳,再一缩。就那么一跳一缩的年月,个子就渐渐长高了,高过井靶子,可以真正的一提一压的去压水了,我们也就长大了。长大了才发现,原来小时候总是盼着能超过井靶子,压水不再被井欺负。但是,真正超过了,我们也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去年回家又看见家里最小的妹妹在井靶子上一跳一缩的压水,心中总觉得我们都是是幸福的一代。

但是我们这幸福的一代,也快要流失了吧。我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谁家在下一口新的压水井了,家家都在寻思着装自来水,我也觉得那个用顺手了,换了也好。就是这样,好多会下井的人,会修井的人已经找不到了。爷爷活着的时候带我去看过人家下井,人家要先放炮杀鸡请龙王,要是这炮放的好,龙王请到了,一口井下下去就有清亮亮的水,要是有差池,你下哪哪没水,要么有也是黄泥巴汤汤,根本没法用。下井的人要会看地,一眼看到地底下哪里有活水,而且是一口气可以养活好几代人的活水。下井的人还得摸着井的脾气,把气理顺了,井才能把地下的活水抽上来。这伙技是艰难的,但是也是受大家尊重的。

家里的村子,现在还是都用水井,不过,听说要惠民,把自来水送到家。我想,很多人家还是会留住自己家的井吧。他们爱他们自己的井,要不怎么冬天把他包裹起来,怕冻坏了。每家人的井,有每家人的脾气,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家人的井又能压出不一样的声音。低沉的,热辣的,吵杂的。看看,又快到家乡的饭点儿了,那里的压水井应该开始一起唱着动人的歌了吧。

——————2011-9-22。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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