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2013-08-26 13:03 | 作者:人語滔滔 | 散文吧首发

我家的老屋建于1985年,资方主要是我的爷爷,父叔们当时尚未独立,自然只能出些力气。洋洋洒洒的三间大瓦房,进门自然是堂屋,农村惯例的布置,正门对面的一方墙悬挂的是一幅巨大的画,通常被称为“中堂”画,画的内容除却山水,人物,招财,也鲜有其他主题。画的两侧一般垂落一副对联,对于一般人家,字画的寓意多半没有考究,好看即可。现在村里人,稍有资财的,都不在用这纸质的画了,改用美观大方的木质玻璃带电的会显动态图案的“中堂”画。一来成功营造进门鲜明亮堂的氛围,二来省却了年年置换的麻烦。记忆中老屋挂的最久的是一幅刻印这毛泽东主政时期,全国推崇个人崇拜时展现毛泽东个人风采的站在山水之间的人物相,呈现的是一幅大国领袖的风范。当你置身于堂屋中间,抬头仰视这幅巨画时,会把你的思绪带回那个“疯狂”的年代,我的爷爷一生最峥嵘的岁月就定格在彼时。

画下是木质茶几,所谓的木质茶几是一二块较为宽阔,表面平滑的木板拼在一起,长度要稍稍超过对联的宽度,显得不那么局促,小气。它的支撑物是两处用约二十块砖砌成的砖台。后来也见过别人家直接用砖,水泥砌成的茶几,显得洋气,干净。避免了液体泼在上面,而木质又难以快速干却,而时间一久木头变色变味变质的坏处。茶几对我最大的吸引力在于过年常常垫脚偷食茶盒里的糖果。

茶几的左下方是一群家禽的窝,摆放着是一个长约一百四五十公分,宽约一百公分,高约九十公分,竹制的规矩的长方形的鸡笼。鸡笼的下层不是直接落地的,而留有10公分的落差,下面用来放置一块剪约成与鸡笼面积对等大小的塑料袋,用来接住鸡鸭每日从天而降的粪便。今天看来,在堂屋的一侧放置这么肮脏粗杂的禽具,甚是不雅,亦不卫生,更是不可思议。可是彼时的农村人家大多没有条件为家禽们另僻一宅,供它们过活。况且更是要防日偷盗者,放在此处,是村人家司空见惯的事,不以为不应该。忆起儿时,有那么几年天,每天最乐趣的事便是晨早起床,直奔鸡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蛋,圆滚滚的,虽然被粪便涂抹成不成样子,但分明是八个鸭蛋,这样的“战绩”,对于次日或是闲事掘蚯蚓喂鸭子的精力又提高一截。这样的乐趣是远不为现在儿孩所提起的。

村人并不富裕,但是村人的朴实,却是现在小市民远远不及的。来者皆客,客来便坐,闲话吃饭总要个器具。这便是方桌长凳所不可替代的。忆起鲁迅《故乡》一文,主人升了道台,接了母亲,卖了老宅。所剩家具小卖一半,另一半由老年闰土随意挑去,对于“总吃不够”的闰土,遇上此事,相当开心,首挑的便是方桌长凳。这种必有家具,是每一村户必不可少的。好比一个家庭,有多个成员,少了谁都不行。打制一方木桌长凳在农村人看来是一件大事,是要极慎重的,亦是要长久谋划的。取材是最关键的,其次便是木匠的工艺。这两项,我的爷爷断然不会马虎,他省却了取材的劳累,亲手种下数十颗健硕的香樟苗,等待它们茁壮成长,日日看护,他或许相信,“我种此树必有用”。此外,工匠也不会是个问题,他精细求精的精神,让他成为村里最好的木匠。时光飞逝,三十年如一晌,当年稚嫩的树苗,在故人利斧之下,终究成为有用之材。那一方木桌长凳至今在吾家发挥着功用,只是当我入,抚摸它精细的纹理时,不禁黯然泪下,爷爷已故去数年。

堂屋的布置大致如此,些许还有些小的点缀,后门右侧一般都放置两件农具,一件是带钩的扁担,用来每日必要的担水。另一件是一把大小适中的平锹,这也是必不可少的,时常母鸡在堂屋鸡笼上的鸡窝里下完蛋,总以为可以理所当然的在堂屋踱上几步,待奶奶下了“逐客令”后,它便傲慢的大步走出堂屋,致门槛时,总要回过头来,瞧一瞧我的奶奶,以示不屑,跳下门槛前,再留下一坨圆滚滚的,热乎乎的,还冒些烟气的鸡粪。此时只有用平锹从它的一侧,找准位置,角度适中,迅速的一铲,再平稳的端在手中,扔出去,这一棘手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当然这样敏捷的身手断然不是一二次就可掌握的,也要勤加练习。此外,墙壁除了“中堂”画,大多岁月里没有挂过色彩鲜丽的图画,倒是“向烈军属,致以亲切的问候”的日历画是年年不曾间断的。它的一侧垂挂着一本有着英文中阶字典厚度的老式日历,每日晨早撕去一张隔的日历是爷爷一直保持的习惯。站在正门门槛上,环顾四周,还有一点引人注目的是堂屋两侧垂地木梁上常年挂着几袋干爽饱满的豆类瓜类的种子,越过秋冬,落下一层灰,季一到,取下晾晒,剔去枯萎的,留下最佳的,天气一暖,即将等待下种,发芽,长枝,开花,结果,春末夏初总要源源不断供给新鲜可口的瓜果蔬菜。这样的“田家乐”,是现在多数人可求而不得的,亦无法消受的福份。

回忆就像一把上了锈的锁,总要涂些油料,活动几次,方能开启。对老屋的追忆,是我孩时许多乐趣的冰上之一角,每一次触碰它们,总让我不禁一颤,把岁月当家长,师长,兄长,报以虔诚与景仰,在他们的引领下,回首过往,总有一幕幕令我诉不尽的情肠。

2013.6.4 鄂.咸宁 季尧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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