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2013-08-25 18:03 | 作者:致远 | 散文吧首发

分 家

五十多年前,我家是一个大家庭。曾祖母靠她老人家的尊严,维系着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一九四六年土改前,在村上当干部的父亲对曾祖母说:“婆(婆, 是烟台周边地区对祖母的别称),我们家该分家了。不分家,土改划成分,按我们家现有的不动产,可要划成富农。”曾祖母说:“展儿,你在村上大小也是个管事的,明白事理,分家的事你和三叔商议着办。”老太点了头,三爷自然不会有意见,分家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记得那年我只有七岁,分家那天挺热闹,在杜姓的祠堂里,八仙桌上供放着曾祖父,大爷爷的碑位,桌子上还放了一个乘粮的升。我大爷爷故去的早,分家的事自然就落到他的儿子训叔的身上。

我爷爷在大连开了一间杂货店,忙于生意,由我父亲顶替。三爷爷在家务农,他是唯一参加分家的长辈,有资格在祠堂里参加分家的就这三个人。眷属只能在祠堂院里观望,静候分家的结果。母亲没有到场,我领着二弟站在祠堂门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分家。主持分家的人是杜姓家族中最有知识,最有尊严,最具权威的长辈。尊长七十多岁,满头银发,留着须,穿着一件黑色长衫,戴着一副老花镜。他颤颤巍巍的手里拿着一张纸,用拉长的颤音念着:“丕江早逝,膝下留有三子,长子振鉴已故去,有长子训儿顶替;二子振铭,在连经商,有长子展儿代分;三子振镒,在家务农,侍奉老母,直接参加。丕江留有家产:土地33亩,房24间,各分三份,抓阄为据。”念完,尊长把土地按三份写在纸上,再用颤抖的手叠起来,放进升里,然后按兄弟顺序,用筷子把字条夹出来交给尊长,尊长当众宣布抓阄结果。分完了土地又分房子。

分家,我只知道大伙不在一起吃,一起住,一起下田了。分家,土地对我是淡漠的,我关心的是能分一处好房子。谁知老天爷有眼无珠, 父亲手太臭,竟然把大伙叫着“伙计屋”的破房子抓到了自己的名下。知道了分房结果,我拉着弟弟就往家跑,就象做错了事丢了脸,见不得人似的。跑回家我告诉了母亲,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动情的嚎啕大哭。我哭的伤心,哭的动地。母亲是个知情达理的人,母亲七岁就失去母,在苦水里泡大,十九岁那年嫁给了父亲。母亲最懂人间真情,听任命运的安排,母亲安慰我说:“宽儿,这是命里注定的事,想争也争不来,妈妈会把‘伙计屋’收拾得干干净净。”母亲心灵手巧,会种地,会裁衣,会绣花,会剪纸,还会做一手可口的庄稼饭。母亲带着我们弟兄三人,拔完了满院子里的荒草,天棚糊上了好看的花格纸,木楞窗上了透明的玻璃纸,母亲还剪了一对红喜鹊贴在两边。妈妈说喜鹊是吉祥,会给家里带来福气。破烂不堪的“伙计屋”变了,变得干净了,变得“俊”了。虽然我在“伙计屋”只住了四年,可是“伙计屋”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的变迁,父亲对“伙计屋”进行了多次改造,木楞窗改成了玻璃窗,草顶改成了瓦顶,八十年代父亲和二弟又盖了十间大瓦房。“伙计屋”没有人住了。每当年节,我返乡探望双亲,都要到“伙计屋”去看看,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因为“伙计屋”记录了一段历史,记录了我家庭的变迁,也记录了我童年一端真实的感情。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