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潜河

2013-08-08 18:00 | 作者:乡野的风 | 散文吧首发

我躺在河蚌姑娘的怀里,看她身着霓裳,玉臂轻盈灵动间,泥沙俱下,浊水清明……这是一个河蚌姑娘清理潜河的传说,亦是一个山民睡在潜河岸边青石上的……悠悠的南风,裹挟着黄昏潜河清凉的水汽,抚慰骄阳肆虐过的河湾,走进弥漫炊香的小院……撒欢的小狗咬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莫名地发一声狂吠惊醒了我……顺着潜河大堤一路向北,走出闹市,走进清静的河湾,躺在河岸边青石上小憩,怡然间竟走进了梦乡。

正是应了大水节令,隔三差五的下一场大至后的潜河水面比往常宽阔许多。河水在夏日阳光下蒸腾出金色的诗行,偶尔点缀一两只白鹭的飞翔,缓缓流淌。没了沙滩,只能在堤岸边徜徉,一边与长者细语,一边听河水斯摩沙石的吟唱。十多年前我在鲁迅文学院学习中与授课的长者相识,之后的文字交往延伸着情意的飘带,把一个算得上的高官和一个乡野村民连系一起,只做读写交流,不谈涉及文字之外的语言。如今长者年过古稀,已经离开领导岗位,尽管曾经位高权重,尽管现在白发鬓鬓,但他的心已然回到童真的位置,淡愔世俗,唯静唯清。几天前他打电话给我,说只身南下来潜找我相玩。因念他过去出行各地,本方大员定要陪同,时下仍可叨扰官方,断不会下榻村野,吃我的农家粗茶淡饭,我本不信,但还是热情敷衍。想不到他真的来了,瞒了家人,瞒了有关机构,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天柱山站,在我接到他的时候才让我给已经熟悉但未曾见过面的阿姨打个电话报平安。

“玩儿,纯粹玩儿。”

长者一见面,浓重的乡音伴着微笑,憨厚而真挚。接下来的几天里,与他登天柱山、上天龙关、游皖光苑、拜谒三祖寺,我如同带着父辈做了一次温馨的郊游。“好,真好。”每到一处,长者对美景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有时候,我想就某个景点争取得到他更多的评价,但他都只是笑笑,点点头。

几天小住,没有往日陪同的前呼后拥,平静地在天地间放松身心,长者突然说该把老伴带来,“这样的好环境这样的好心情这样的好山水,一个人独享不近人情。”我邀他改日携老妻再来,他笑笑,“走过千山万水,别过万水千山,足矣。”

长者的心是静的,只有看他漫步时的沉稳方才显露出当年叱咤一方政要的气度。晚饭要到野寨的乡下去吃,我有意开车从潜河大坝上走,好让他看看堤坝上的景致,但车上西河头,长者坚持要下车步行,“随便走走”。夏日五点多的太阳依然火舌张狂,长者在附近的小店买了一顶麦草帽戴着,走进堤坝上斑驳的树影里,俨然一个乡村老丈。看得出,长者是一个热光照的人,兀自欣赏太阳对自己的炙烤,笑眯眯的咀嚼阳光。

长者热爱文字,却没有只言片语评说官场与时政,所有的抒写都只是寄情山水,讴歌胜景。我问过他为何不写回忆录之类的,记录一些主政时的逸闻轶事,他只轻轻地摇摇头,“留待他人说”。好一个“留待他人说”!坦承胸襟,这是一种勇敢,更是一种气节。

合欢树擎着麦绿色的华盖,虔诚地庇荫脚下的小草;雀从大块的斑竹丛中飞出来,扯起大嗓门向衔着长草的另一只献爱。长者踩着堤上护坡的方块,扯扯方块内绿茵茵的草皮,似乎是要证实它们是否长牢,能否经受风吹雨打河水冲刷。

在小树下我们停下来,看牧童骑牛横吹笛、村姑挽盆下河浣洗……望着远处一峰兀立的天柱山,长者摘下草帽做扇轻摇,说了几天来评论景点最多的话。

“我来看天柱山,因为常想到这座山诠释了人生真谛。山在受封为岳之时,承载的是佑国佑民的重托;而削了爵位除了封号之后,依然是本来的面目普惠苍生,不改生性的雄奇灵秀,更重要的是得到了万千民众的喜爱。正是有了百姓的这份纯朴热爱,才使一座山的灵魂得以传承,有了自己的光辉。”

长者走到河岸边,凝视着面前浪花跌跌奔流不息的河水。我从侧面为长者拍照。取景框内,远山近水,山水共天长,长者如凌波仙子踏浪前行。几天里,我为长者留下了许多美好的瞬间,用镜头记录了他真实的情绪和陶醉。长者自己也拍下了很多风光美景,从照片构图的气势和取舍,充分体现出长者宽广的胸怀和超然脱俗、别具一格的艺术鉴赏力。

走过了人工编织捶打的长堤,再开车到就餐的乡民家。家主端上一盆热水让长者清洗热汗与风尘,随后便与长者聊起来。我见长者和这家主聊得宽广,便走出小院到河边,在一方青石上躺下来……于是,便有了一个短暂的梦。

在潜河,陪一个曾经不寻常的长者有一次平常的行走,我心依旧。潜河涛声依旧,只对养育她的群山崇拜,是因她承载过皇船玉辇,是因她怀抱中深厚的历史沉淀!

呜呼!造化弄人,自然率真,往事越千年……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