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之错

2013-07-12 08:43 | 作者:追逐梦想 | 散文吧首发

我和堂嫂来自不同的村子,本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只因嫁了堂兄弟,所以我称她堂嫂,堂嫂和我年纪相仿,我的女儿大她的女儿一岁,她的儿子大我的儿子一个月,相同的任务:带孩子做家务使我们走得很近。我们前后院住着,我上我的堂屋平房,她上她的厨房平房,我们就可以轻轻地说悄悄话了。

堂嫂和公婆积怨很深,我还没有嫁过来就有。堂嫂刚添女儿时女儿多病多灾,虽有重重艰难,但一个大人带一个孩子,我们也互相帮忙并无大碍。这样,堂嫂对其公婆只是发几句牢骚,说他们偏心小叔子一家。说说而已。

堂嫂的儿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女儿生水痘发高烧。女儿七岁了,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医生说:“

高烧不能硬压,应该背风,只能呆在屋子里。”可她天生胆小,又因生病,哭着让堂嫂在家陪她。儿子又喜欢在大街上和同龄人呆在一起,堂嫂在屋里呆不了半小时,他便会哭着闹着,打堂嫂的脸。水痘是传染病,堂嫂也生怕儿子被传染,很想让姐弟分开。这样,女儿哭着让她在家,儿子闹着让她出街,堂嫂不知流了多少泪,他很希望自己的公婆能来帮自己一把,可任凭堂兄怎样旁敲侧击,他们始终没有露面。

一个星期后,堂嫂的女儿还没有好利落,儿子又沾上了。望着堂嫂的儿子腿上,手上嫩嫩地皮肤上一个个蚕豆大小的水泡,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堂嫂。没想到堂嫂竟笑着说:“这样也好,省得忌这忌那,生死由命吧。”说完这话泪却刷刷的流了下来,又接着说:“他们这样对我,等他们生病时再说、、、、、、堂嫂哭的泣不成声。

屋漏偏逢连阴。两个月一次的育龄妇女大检查又到了。堂嫂这一次如果不去就得罚款,村里的高音喇叭响了一遍又一遍。堂嫂没有去求她的公婆,他们也没有露面。早上,堂嫂进我家,没说话,泪老擦不干。我懂了,赶忙对她说:“我给你填填本试试吧,等孩子好了你再去。”我觉得堂嫂的公婆是过分了,但嘴里仍然劝慰堂嫂:“小叔子家也有孩子,万一沾上,你公婆也吃罪不起,人家也有难处。”一路上,我左思右想盘算着该怎样当这个说客。我对自己说“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检察人员是个女的,当我向她讲起堂嫂的情况时,她头也不抬翻着本问我:“他没有公婆?”“有呀”。我十分肯定的回答,“可水痘是传染病,万一沾上咋办?”其实,我可以说他们外出,或者有事,然而我觉得“传染病”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因为那一年水痘,麻疹,手足口病让农村人混淆不清,家家自危。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他们活的可真牢呀!”为了堂嫂过关,我编了这个“没有人情奶奶”的理由。这是我唯一对他们的大不敬。

我们的儿子六岁了,开始上幼儿园。堂嫂请她的婆婆为她接送儿子。堂嫂的婆婆有事无事经常迟到,所幸堂嫂的儿子大胆,自己会顺着大路往他奶奶走。有时,离老远能够看见他的奶奶,有时看不到。我总是嘱咐他不要上岔道,靠边走。他似懂非懂地“哎”着。

有时,堂嫂的儿子会对我说:“奶奶说今天她家没人.”我一听,便马上让他跟着我。果然到了吃饭时间,没有一个人找他。有一次,堂嫂惊诧得问我:“他奶奶了?我儿子咋跟着你了?”我怎么知道!

堂嫂的儿子就这样有人接就接没有人接也行的上着幼儿园。日子久了,连我也觉得我儿子太娇气了,看看堂嫂的儿子,我也怀疑我是不是也该放手,让儿子自己独立了?

忽然有一天听到堂嫂在家大发雷霆,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我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堂嫂的训话:“你妈干什么了?咋会迟了?敢情咱的儿子不连她的心、、、、、、”接下来的话尖酸苛薄,很是不敬。原来堂嫂的儿子被狗咬了。

看着一向活泼好动的孩子,现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不知道是被狗吓着了还是被父母吵架的阵势镇住了。说句心里话,堂嫂无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都能理解。她的儿子去年这个时候去他奶奶家,在回家的路上就被狗咬过,现在能不着急生气吗?再说,受人之托就应该忠人之事,不想带孩子,就应该明说!老是迟到,出了事吧?真是!我提醒堂嫂:“这狂犬疫苗一年打两次,你可得问好了。”堂嫂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儿子平时打针,吭都不吭一声,上次打狂犬疫苗疼得他蹦的老高,我一个人都按不住,现在又得三针,我真要急死了、、、、、、”接下来堂嫂继续发泄她的咒、怨、恨、忧、、、、、、我看堂嫂真要发疯了。

面对满腔怒火,一脸着急的堂嫂,我无论心里怎样想,嘴里什么也没有说,也不敢说,我懂得火上浇油的道理。只是待堂嫂稍微平静了,我一半认真,一半戏谑了一句:“怨谁?都怨你这个当妈的光顾挣钱了吧?”

事后听人讲起:堂嫂的儿子被狗咬时,幸亏有人发现,及时撵跑了那只狗。被同一只狗咬着的另一个孩子,因为没有人发现,屁股上,肚上,胳膊上多处被咬,不用补肉,也得缝好几针,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们的孩子又大了一岁,开始上一年级。堂嫂开始上班。她不再用婆婆 每天接送儿子,只是让她的公每天夜晚来跟她的儿子做两个半小时的伴儿。白天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子一起上学、放学。这样天变的时候,我给我的儿子送伞,也顺便给他带一把。他们放学早,回到家,我是渴了供水饿了供馍,到了吃饭时间,我也给他盛上。不论零食正餐,我的儿子吃什么他也吃什么。我不是学雷锋,雷锋是有心而为,我做的都是顺便的事,举手之劳。我只想堂嫂的儿子健康平安。

堂嫂的公爹隔三岔五的还是迟到,堂嫂时不时地跟我提起,一肚子的无奈与抱怨。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刚躺下,手机响起。堂嫂问我睡了没有,让我打听一下他公爹来了没有,她开着门,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我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上了房顶,喊着三叔[堂嫂的公爹],可任凭我喊破喉咙就是没人应声。就在我疑惑堂嫂的公爹到底在不在时,堂嫂的儿子出来了。他问我:“俺爷看电视呢,你找他干啥?”我返身回屋。儿子说,大娘又打了两遍电话。我给堂嫂回了电话,重又躺下,只觉得这数九天冷心里更冷,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憋屈。

堂嫂的查岗电话以后又有几次,有时是我的丈夫上房顶扯着喉咙,用大的三里以外都能听得见的大嗓门喊上一二十声“三叔”。这样的大嗓门响在寂静的夜晚,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三叔是个聋子,或是发生什么重大事情。我这样想,也这样笑着对堂嫂提起。

堂嫂和其公婆就这样在磕磕绊绊中过了一天有一天,有面对面的争吵,有背后的相互指责。而我,堂嫂的公婆见了总是理不理的,偶尔搭腔也是阴阳怪气的,我心里明白,我没有招他惹他,全是因为堂嫂。我常常扪心自问: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只想堂嫂的儿子平安。

瞧这阵势,堂嫂和其公婆的关系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好转。然而,“乐极生悲,负极泰来”地古训也真不是胡诌的。

堂嫂的婆婆住医院,公爹陪床。堂嫂把儿子一个人反锁在屋里继续加班。一个星期后,堂嫂的婆婆出院。堂嫂没有去问候一下她的婆婆,她的公爹也没有来和她的儿子做伴。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堂兄忍不住,私下里求我,希望我能说服堂嫂问候一下自己的母亲。这样,老人气顺了会来为他们看护儿子,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面对堂嫂,我只能从她儿子的人身安全出发,譬如,偷孩子,家里全是电器,她的儿子又一刻也不会闲着等等。劝她为了儿子低一下头又何妨呢?堂嫂听了,嘴里应着说是,可看的出心里又在思忖着什么。果然,第二天她高兴的对我说:她用我的公爹为她看儿子,按天计算,一个晚上三元。我听了,知道再劝无效,因为她本身就对她的公爹不尽心为她看护儿子而怨恨。而我,虽然没有达到初衷 ,至少堂嫂的儿子安全,也为我的公爹找了一份美差。因为时值盛,我的公爹在堂嫂家祖孙两个,吹着电扇,看着电视,悠然自得地坐上两个半小时就能得到三元的报酬。堂嫂的公爹喜欢迟到,我的公爹惯好早来。每天堂嫂刚端起碗,我的公爹已早早吃过晚饭恭候在那里,而且我的公爹有手机,让繁忙的堂嫂上着班也能嘱咐儿子几句,省了许多心。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大约一个星期后,堂嫂的儿子找到我的公爹说:“以后我妈加班,你甭来看我了。俺爷说,他来看我不用掏钱,用你还的掏钱呢。”我的公爹计划不再为堂嫂看护儿子。堂嫂固执的对儿子说:“妈付钱,上班时心里踏实。看看你二爷对你多操心,你爷爷老是迟到,咱家住在路边,万一丢了你或是出了什么事,那可不是三元钱能买到。”堂嫂的儿子说:“那我去和俺爷爷说说。”第二天堂嫂的儿子对我们每一个人都说:“俺爷爷说他以后再也不迟到了。”这样,我的公爹离职,堂嫂的公爹上任。从此以后,我和丈夫再也没有上房顶大呼“三叔”

三元的工资改变了堂嫂的公婆。

我忽然醒悟,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就像堂嫂的公婆,他们可以不在乎儿子的儿子的安全,但在乎儿子的钱。如果从开始帮助堂嫂就化无偿为有偿,那么,堂嫂的公婆早就放下做老人的矜持,不再计较儿媳应有的礼数,堂嫂也不会对公婆有一层又一层的怨和恨。家庭矛盾,婆媳不和,本是内部矛盾,不是敌对的阶级立场问题,它们的区别就在于内部虽有矛盾,但利益相系。堂嫂有困难和公婆产生隔亥与误会时 我的无偿帮助使他们认为我窥见了他们的不良,暴露他们的隐私,继而对我产生厌恶之情。堂嫂有求他们时,每一次的姗姗来迟,都是在炫示自己的“重要”,而我每一次都及时地无偿帮助,这“重要”便被淹没了。无偿的看护儿孙,是每一个长辈的权利和义务,而我,一个外人,无偿的替堂嫂看护儿子,对他们来说,则是侵权,是出力不讨好。

今年,堂嫂的婆婆又一次生病住医院,堂嫂感其公爹尽心看护儿子之恩,不但亲自探视还送了钱。这才是人人希望的家和万事兴的新气象。

这就是我的助人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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