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河

2013-06-18 22:27 | 作者:赵自鹏 | 散文吧首发

我居住小区的西边,有一条南北走向贯穿城区的景观河。经过几次大规模改造后,虽然堤岸两边杨柳低垂,鲜花娇艳,但一遇天或上游来水,总免不了腥臭刺鼻,令休闲者不得不掩鼻匆匆过去,不敢多停留片刻。

这不禁使我回想家乡的小河来。记忆中的小河,就如同一幅珍藏多年的老画卷,慢慢铺展在面前的时候,一切竟是那么的鲜活而熟悉。我内心里涌动而漫溢开来的,也定是家乡小河源源流淌而永不枯竭的河水吧。

在家乡鲁西北的大平原上,处处都能看到或顺畅或蜿蜒曲折的小河。它们就像人体的血管一样,遍布于乡镇村野,滋润着千家万户。

我们村的南头,就有一条呈东西走向的小河。小河东头接续一条南北走向河流的水源,一路蜿蜒向西,流经几个村子后便不知所终了。由于我们村的那段河面比较宽,河道也比较顺直,在河流经过的时候,其水势最盛。在河水漫不到的堤坡上,密密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像红荆一类的灌木丛,有人工栽植的,大部分都是野生的;河坡的顶端,是一排排高大的杨柳树,守护在堤岸的两边,就像一个个士兵坚守着自己神圣的领土;堤岸外侧的“土龙”上面,人们栽种上蓖麻,黄豆抑或是地瓜等低矮农作物,这样高矮错落的无意搭配的绿,倒形成绵延数百米的一条绿色的长廊,令人欢欣愉悦。

每逢上游来水,水流便你追我赶地在干涸的河床上迅速地奔跑开来。水流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响,有时像吹响的前进的号角,有时又像一首首婉转动听的歌谣。水势稍微汹涌澎湃了,其状便宛如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充满朝气、顽皮却又有些乖张不羁。

当年开挖这条河,主要用于排洪所需。那个年代由于受生产力落后等客观条件的制约,像河道挖掘这活计儿,靠的就是人多力量大,没有什么技术可言。整个工程设有指挥部,工种及劳动量由工程指挥统一安排,挖土的只管挖土,运土的就负责运土,伙房等后勤就要保证人们按时吃上饭。早上一开工,蜗居在村子里的河工们,就像出笼的鸡鸭一样,陆陆续续地拥到工地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虽然没有人喊马嘶、机器轰鸣的场面来得热烈,但究其场景也不失壮观且宏大。看吧,挖土的一字长龙式布满河道的底部,不断扬起的被泥土打磨得锃明瓦亮,时不时在阳光里闪着耀眼的光芒;运土的则蚂蚁搬家一样,将大量新鲜的泥土装进平推车(这种车独轮,车上平板的三面设有挡土板)里,在河底与河沿之间不停地上下穿梭,赤着膀子光着背的,任汗滴不停地拍打着被车轮压过而变得僵硬的车痕;工程指挥也不清闲,从东到西来回逡巡着,不断变高变长的仿佛正游动的土龙面前,就好像看见自己正不断长高长变壮的儿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河道竣工后,曾经肆虐的洪涝我是没见过,但丰沛的水资源给我们村带来的福祉却是实实在在的。“嫁人就嫁赵庄郎”,当年很流行的一句顺口溜,就充分说明我们村所具有的优势了。

嫁给谁,谁嫁人,正处于懵懂年龄的孩子们不关心,孩子们关心小河给他们自己所带来的快乐

天里,只要孩子们有空闲,小河便是欢乐的海洋。他们一整天泡在凉爽的河水里都不烦。而对于孩子们私自下河,无论是家长还是学校的老师都是极力反对的。反对归反对,聪明的孩子们总会想出各种办法,令大人们也无计可施。就是我们几个胆小的孩子,每每看到别的孩子在河里尽情嬉戏时,总忍不住诱惑悄悄下河,刚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在水浅处玩耍,不一会儿便也融入到所有孩子的游戏中间。孩子们一会儿上演速度激情,玩距离游泳比赛;一会儿进行耐力角逐,一个个像水鸭子一样将身体倒插在水面上,看谁在水下呆得时间最长;一会儿又兵分两路打起水仗,河面上顿时水花四起,弄得像无数条小龙在翻江倒海一样儿。玩累了,孩子们就躲到蓖麻丛里,采集蓖麻硕大的叶子铺在潮湿而松软的地面上,安安静静地小憩一会儿。即使睡不着的,也识趣地躲得远一些,或玩用蓖麻小小的柔软的枝杈编竹塔,更有甚者,还能搜集一些蛇蜕过的皮,令小伙伴们唏嘘不已;饿了,便到地瓜地里挖几块还未长开的地瓜垫垫饥;若是渴了,便跑到河边选一片干净的水域,捧几捧甘甜的河水解渴。等到日头偏西,孩子们不得不为完成今天的“公事”而忙活一阵子。而由于贪玩,孩子们打猪草的任务怕是不好完成了。这时有经验的孩子便面授机宜,将背筐底下用折下的树枝支起来,再在上面抓紧挖一些野草野菜的掩盖一下,这样满满一筐野草野菜的便顺利地背回了家。

夏末秋初,正是河里小虾小鱼最为丰美的时候,也是男孩子大显身手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垂钓,是城里人乐于消遣的娱乐的方式。乡下孩子的捕鱼,只是为了改善一下简单的近乎于清苦的肚子问题。捕鱼的技巧就像游泳一样,不用刻意地学习,习惯了就无师自通了。河水多时,孩子们就用拦网捕捉;倘若遇到河水枯竭,孩子们干脆赤裸着半截身子,挖河底的软泥做围堰,再用脸盆、水桶挖水逮鱼。即使什么工具都不使,孩子们靠自身的灵活和机敏,有的也能轻松地捉上几十条。水货的种类不是很多,鱼类中鲫鱼、草鱼和鲢鱼占多数。虾是一种小河虾,贝类则是最为常见的淡水蛤,无论哪一类,放锅里但是清蒸,其味道都是鲜美无比的。

天到了,不甘寂寞的孩子们仍能创造出很多乐子来。天里,孩子们可以清扫出一块空地,学着鲁迅先生《故乡》里所描绘的场景来捕捉麻雀。晴天里,可以约上小伙伴儿玩打尜的游戏或者滚铁圈儿。等到小河完全封冻了,孩子们又将打啵儿(应该是陀螺的一种,啵体呈柱状,上端圆平,下部削尖,手握拴线绳的木杆进行抽打,令其不停地旋转)的游戏转移到光滑的冰面上,玩上一整天也不带半点的厌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曾经懵懂的孩子们如今也已为人父。他们有的仍在家耕田种地,有的因各种情况离开家乡到了异地,但能把家乡人串连在一起的还是家乡的小河。

在外地工作的日子里,我因回家看望父母,一年中多次在城市和家乡之间来回奔波。偶尔时间宽松了,也到村南头的小河去看看,但小河的近况已大不如从前。河堤两岸的“土龙”已被附近的砖厂残吞的没有了痕迹,曾经绵延数百米的绿色长廊已经不复存在,河道窄了,河底也被逐渐抬起变浅了。河水已不像原来一样丰沛,即使一年来上几回,也是浅浅地匍匐在河底,同一种常年生水草搅和在一起,显得河水既脏且混浊。河里再也见不到小鱼小虾了,人们已经很少用它灌溉田地,取而代之的是遍布田地的新修建的农田灌溉井,井上边被整齐的机井房衬托着,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而我呢,只能把对家乡小河的美好回忆永久地封存,希望这种回忆能像一瓶老酒,时间越长其味道便愈发的醇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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