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放排，《三》

沅江放排 （三）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几天暴热之后，一天中午，倾盆大雨突然铺天盖地而来。倾刻之间，平静的河水骤然之间陡涨数尺，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木排。混浊的江浪猛烈的拍打着排帮，连手腕粗的绑排竹缆，也发出了‘扎扎扎扎’的凄惨呻吟声。大雨之中，巨大的木排在滔天的江水之中，恍如一叶小舟，左右飘摇不定。此时，想拢排泊岸，巳经万万不能。人与木排也只能听天由命，随波逐流了。在震耳欲聋的暴风雨声中，我隐隐约约听到后排老张头歇斯底里的叫声：“棚门口……棚背……棚背……棚门口……”。在这千鈞一发之际，我们四个扳棹工人，已经完全顾不上敲打得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的狂风和雨水。大家齐心协力，排除杂念，绝对的听从排头老张头的指令。也不管浪大棹沉，风急雷鸣，一会儿拼命的向左扳棹，一会儿又拼命的向右扳棹。并且，相互提醒着，照应着和高声狂喊着沅水行江号子。以保证排头始终正对主流，不出航线。然而，雨越下越大，浪也越来越猛，这时候，靠扳棹巳经完全不能控制木排的漂流方向了。此时此刻，整架木排就象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失去了控制，木排在水浪中发出骇人的怪叫，伴随着滔天浊浪飞快地向下游飚去……。大家正在惊惶失措无助之际，木排头突然穿入了一股洄水之中，木排前半截，整个儿深入到了咆哮翻滚的江水之中。情急之下，我本能地抱住了捆棹的木桩，人随排头瞬间里就没入到混浊的水底。在水底，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迷迷糊糊的觉得，震耳欲聋的水声在袭击耳膜，感到阵阵生痛。疼痛逼得我本能的张开了嘴巴。随即，一股混浊的泥浆水便呛入我的腹中。顿时，觉得自已似乎巳经窒息了，就象失去了知觉一样，头发晕心发慌。但是，我心里很明白。求生的欲望让我抱住木桩，死死不肯松手。也不知在水中过了多久，突然，木排带着我从水底轰然穿出水面，瞬间，便迎着暴风急雨，破浪而去。我放开木桩，爬在排头，大口大口的向外喷吐呛入胃中的泥水。等到神智梢微清醒，我扭头左看，发现左棹手也同我一样，正在疼苦的呕吐着胃中的泥巴水。在木排剧烈的颠簸动荡中，我艰难的从原木上爬了过去，连人带木桩抱住了他，我们互相对看了一眼，竟发疯般的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