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

2013-06-08 08:55 | 作者:情也冷 | 散文吧首发

又到一年高考时,又到了麦子收获的季节。我怀念高考,对于我,那是平凡的岁月里不能说平凡的经历,但高考也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分岔路口,过去了就算过去了,顶多每年的这个时候会偶尔想起和怀念。但有些东西却深深扎进了生命中,走到哪里,时间对了,人事清了,总会默默惦念。

家里好些年不种地了, 也不再从家里时常来的电话里询问麦子收获的情况。生活就是这样麻木你,你从乡村渐渐走向城市,从一个庄稼人慢慢融入到城市人的生活,到后来竟发觉,当庄稼人开始收获成熟麦子的时候,你一年到头什么也没有收获。

昨天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芒种,想来家乡的人们也该到了农忙收麦子的时候了吧。

小时候家乡收割麦子全部靠的是双手,那时的生活是艰辛的,每一家都要供孩子上学,或者有更难以言说的苦,也正因此,收获麦子是一份期待感和收获感,也正因此,在生活富足的今天,大人们依旧坚持节俭和珍惜,而渐渐长大的孩子们,当踏入城市的惶恐,也会慢慢懂得和怀念曾经的那份来之不易。

离麦子收获还有一段时间,大人们却早已经磨好了镰刀。当满地的金黄色在在风吹掀起一阵阵麦浪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虽是疲惫,却掩盖不住收获的喜悦。男人,女人和尚有劳动力的老人都要下地割麦子,唯独不让孩子们干活,大人们再苦再难,也从不让孩子受累。麦子是贴着地面割下来的,然后扎成捆,几捆靠在一起,等到所有麦子都割完了,再用排车,我们那叫平车,运到麦场里。每个割麦子的身影都是弯曲的,低着头,弯着腰,那种烈日炙烤不是晒日光浴的人能懂,那种汗流浃背不是蒸桑拿的人能体会。虽然儿时目睹一切,那时却并不明白老一辈人的辛苦,如今常常想起并渐渐懂得的时候,所有场景却已不复存在。

在炎炎日的麦地里,记得那时最期盼的就是去麦地里卖糕的人,骑着自行车,后座上是装满雪糕的木箱子。也不知道是那时雪糕的味道,还是木质箱子的味道,还是乡情的味道,到如今,走到哪里也找不到了。

90年代的乡下是没有水泥路面的,没有地方晒麦子,于是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麦场。说到底,那就是用“辘水”砸平的一块场地。先用水浇湿,用铁锹翻起来,撒上麦糠,然后用辘水在上面一遍遍的砸平,目的就是让地面干的时候不至于起尘土。用排车将地里的麦捆运到麦场里,晒干,再用“闸刀”从中间闸开,等着开四轮拖拉机装着打麦机的人来,将麦穗打成麦粒。这个时候最怕的是下,所以都要赶在下雨前弄完。有时候雨来得急了,只能用塑料油纸遮住,如果遇上连绵阴雨天,麦子难免要发霉发芽了,但那个时候,那个时代也只能任由天命。

有的时候,麦子要过好些天才能打出麦粒,到了晚,我们就会坐在麦场里,守着刚割下的麦子,嗅着麦草的气息,仰望着灿烂的星空和浩瀚的宇宙,细数着一年来的果实以及数不完的童年记忆……

新鲜的麦粒要放在太阳下晒上几天,扬场,然后再装入袋中,运回家垛好,这才算完成任务放下心来,心里透着苦尽甘来的甜意,时不时的还会朝落得高高的麦堆上望上几眼,心里盘算着,除去交了公粮,剩下的卖了,差不多够孩子交学费了吧,差不多了吧。

一季农活忙完就会有下一季的农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旧日子的生活大抵这样,忙碌,艰辛却总有些盼头。

渐渐的田间开始有了机器的鸣响,收获麦子不再用镰刀,取而代之的是可以直接出麦粒的收割机,播种不再用人拉的耩子,农业技术开始传入乡村,农民开始有钱买得起化肥农药,国家不再收取公粮,三农政策提出来了,农民种地有了补助······农民的生活富足了,但到底是一种文化的丢失,一种生活艰辛、朴素勤俭、双手劳作的文化的丢失。

慢慢的,经年后遥远的乡村生活成为了记忆,成了到哪也摆不脱的影子。

天里,折柳吹哨,在田野里放风筝,看燕子在梁间呢喃;夏天,是乡间孩童最快乐的季节,穿裤衩摸鱼爬树,去河里洗澡,掏窝,捉知了,看雨落东边彩虹;秋天里,房里房外捉迷藏,去河边放火,看大雁南飞,看一叶落而不知天下秋;日里,去河里滑冰,围在一起烤火,下雪了堆雪人,日子好了晒着暖阳、依偎在母亲身旁看一针一线。

童年的夜晚是热闹的,到了晚上,饭后大人小孩都会搬着凳子或是拿着蒲扇出来,几家聚在一起闲聊着家常。深夜里,我总会倚靠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坐在庭院里给我讲故事,或者看天上的星星。 在城市里,纵使灯火通明,你却走得那样寂寞那样艰辛,更可怕的是,一旦停电,漆黑一片,你便仿佛坠入夜色之海,茫然失措。

童年家乡的天空是澄澈蔚蓝的。

天是往清澈的井水里丢一粒石子。

天是一群群白羊在青青的山坡上悠闲着。

天是无数的蜜蜂在一望无边金黄色的油菜花的海洋里迷了路。

天是青山藏在白云间晚霞开放在天边。

天是一道道交汇的飞机线。

天是浩瀚的夜空,闪亮和即将隐没的星,是皎月旁浅浅的薄云,被风吹过的痕迹。

。。。。。。

走来走去,谁也没有想过要走出乡村。

走来走去,无论你走到哪里,你总是无法走出乡村,走出你心里深处的那团温暖

一个农村走进城市的人,在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晚,他却常常无由的生出一丝不安和无所适从。许多年过去了,他觉得那份不安和不适应在滋长、在膨胀,他变得更加盲目和烦乱。

老屋有老屋的情,老树有老树的记忆,人来人往,世间事永远说不清 。

2013.6.7夏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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