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流浪于我，是不灭的爱。它不是一蔬一菜，一朝一夕。他是镂刻在我身体发肤内的一段经文，是颓废的废墟里的英雄梦想。在经过过往生命的大起大落中慢慢地将余生填满，因为不可说，所以不可弃。我始终愿意活得深刻，即使风雨已成常归客。

-----题记

五月长久，我在这里依旧活得世俗与无常，常日忙碌来把日子过得深刻与充实，一朝一夕，都把时光绵延得无尽惆怅与深长。日光，远山，深巷与湖泊，都在这里以一种随性的姿态的入住人潮汹涌的四季清明里。我穿过嘈杂喧闹的长街，渴望能够遇到一个与我有着相仿生命轨迹的人，让我能够以他作为我的生命参照与探索，何去何从，使我不至于在这一场又一场的逃茫里落得一身无言的狼狈。

但我知，所有的情长与悲喜都会被时间慢慢地埋葬，到头来一身青衣百里归来，但却忘了我是谁。但是，我依旧想着出发，在某日清晨时分，在烟火晦暗的深巷里平静地告别，仿佛离开破碎的岛屿，各自投身汪洋大海里。持续且长久地呐喊，那些从心底里不断翻涌出来滚烫的山盟海誓，与大海的孤独混合在一起，苍茫且微弱的痕迹，记载在我们年幼的生命时辰里，有朝一日，终会开出一路白花。

我在写这一段文字时，窗外持续的大雨把隔壁铁皮的屋顶打得噼噼啪啪地做响。我想起昨晚也是这个时间段，我独自一人去了离小镇上不远的小村落。我坐在路边的石台上，看着许多人与我一样慵懒地度日。三两成群，嬉笑不断。一阵阵扑面而来

的山风，带着微热微咸的气息，在平静

地麦浪上荡漾起岸边的烟火变得模糊不清。我想她曾经说过，以后要和我一起去看山。那个时候她的眉眼幼稚青涩，一张一合的嘴唇里，全是对生活与梦想的深切渴望，如今想起来关于那些年少时光的细节，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碎娃在离我有着七八个小时的车程的城市，急剧，潮流与人情冷暖，她就寄居在那里，孤独盘绕着她的灵魂。她说，孤独就像大海的声音，可惜，大海的孤独不会发出声音。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她说，超，你知道么。如今我穿着短袖中裤穿过人潮中，感觉就像我一直以来包裹在棉衣裤里面的所有悲切的孤独就那样全数赤裸裸的摆在世人与阳光的面前，急剧地烤焦，缩小，

最后荡然无存，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感觉就像人看了全身赤裸的自己，你要知道，除了你之外，我不想任何人走进我的世界，因为那里，长满长刺。

我在听到她说这些话时，我正在收拾杂乱的房间，书本，衣裤与琐碎地零零散散，还有靠近窗户的那盆小小仙人掌。打开窗户，阳光就明晃晃地照进来，打落在老旧的蔷薇岛屿的封面上，泛着异样的光泽。

我突然心生渴望，一股奇特的渴望，深长温厚的感觉遍布全身。我说：碎娃，你给我写信吧，写一封长信，包括你所有的孤独与琐碎，都一并寄给我，让我在日光充沛的午后里细细的寻匿，关于你所有的悲喜与情长，我都会妥善安放收藏。如今，每日都在等待中远方的信件，日日都要去门口生锈的邮箱里翻腾一番，深怕错过了那一封关于盼

望多个时日的长欢。

我想，我们如今这般深刻从容地模样，终于开始是慢慢长大的迹象。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关于长大了的时光，竟然会是我们分别之后的日子，那些爱过我们的人，我们离开他们，想来也是甘愿，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人温喜之下可以获取周全和自由，那是不可能的。或许，时隔经年，无论悲伤还是欢喜，回忆起来总会带着一股惆怅的甜味。

我身在梦中不知客，在这一场流浪里，我们竟然成了最颓败的嫁衣，求不得永恒。有些东西，一旦渴望更多，就会在不断膨胀的欲望里沉闷的死去，太阳被浓重的云层遮住。留下的，只是一片逐渐被暮色吞没的平原，所有的悲喜都已经灰飞烟灭。

那日，我坐在空荡的公交车上，无目的地坐了一站又一站，我把脸紧紧地贴着窗户，看到窗外的树影儿在地面上投长斑斑迹迹的暗影，深浅不一。细软的白花就那样从树上滚落下来，被长风吹了一段又一段路，最后转展奔腾于世人的脚下，泛着饱满的汁水，在烈日下兹兹地升腾，软地一塌糊涂。

其实，我多想，能够作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行囊，素衣，与书，低眉而行。倘若幸运，有人为伴。可惜，这一些素朴的渴望都被我深深地埋存于心底，参夹在世俗与厚重的生命里苟延残存。但我知道，总有一天，这些深切的渴望总会寻一个切口，奔腾而出。我想，我始终都要出发。

夜里。与母亲谈话。母亲细软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让我心底缓缓地溢出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温喜，温顺地铺满整个心底。我知道，母亲前一些日子回去故乡了，参加表哥的婚礼。我由于一些时间问题，终不能与母亲一起回去故乡，探望一下我心中那些浓厚的不舍。

母亲说：回到外公家里，过了三天，夜里，与大姨一起躺在家里的木床铺上聊天到凌晨三点，睡到清晨五点，听到厨房有声响，就和四姨一起偷偷地起来，打开门缝看看是谁那么早。可惜，原来都是两人听错了。后来，母亲与大姨又一起回到床上睡，到了七点时候才起来，推开窗，才惊觉天已经清明一片。

母亲在说这些话时，仿佛像一个孩子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玩具，话语里全是深浓的欢喜。如今我孤身一人远离原乡，行走在苍凉的长途上四下流离，终不能将这些年少且朴素的梦想妥善安放。我在这里把日子过得世俗寻常，可惜终不是我欢喜的样子。我渴望远离城市，远离人潮，从此远离逃茫，即使人们会把我忘记。

想起小时候，我坐在母亲的自行车上，正襟危坐地招摇过市。迎面吹来的清风扬起母亲朴素的衣襟和我额前的碎发，两旁的山川，长河，房屋，都飞快地落在母亲的自行车后面，那个时候，我以为母亲的自行车能够载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童年的我，有时躺在屋顶平台远眺高山，凝望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山顶边缘，对它们心怀向往，渴望

能够攀登到山顶，探索山的深处，知道那里到底有些什么。可当站在山顶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这种深不可测的神秘。自然给予的威慑，它的寓意从无穷尽。

我想，关于流浪的愿望，应该是从小就一直根植在心底，陪着我一起长大，在那些过往的苍茫与悲凉之中终没有沉闷的死去。亦如一朵孤傲的蔷薇，盘绕上墙头，红了五

月墙头瘦了七月潮汐，灼灼其华。何其幸运，旦夕之间，能够情知对于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的忍爱，才能得到着一朝清喜的情长。

我来自山川湖泊，最后归顺于岁月长久。

流浪于我，是不灭的爱。它不是一蔬一菜，一朝一夕。他是镂刻在我身体发肤内的一段经文，是颓废的废墟里的英雄梦想。在此后过往生命的大起大落中慢慢地将余生填满。

因为不可说，所以不可弃。

关于生命中的山盟与水逝，我都听说。这一切的悲喜与情长，有朝一日，我都要慢慢地修补，待到深夜风雨客归来得以一处妥协安放，掌一盏旧灯，把一朝一夕的时光拖延至一生那么绵长且令人温喜。

五月尽时，梦里不知身是客。

若我离开，请把我葬在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