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母亲不是圣人也不是罪人

倘若我知，沙沙的风吟是母亲抽泣的声音，我是否会停留在原地仔细聆听爱的音符。

倘若我知，散落的雪花是母亲悲伤的泪水，我是否会沾指与沉雪之中细细品尝那一份苦涩的滋味。

倘若我知，天上的星辰是母亲守望的眼睛，我还怎么能够迷失本性？

有那么一份爱一直停留在我身边，我却用了十八年才读懂。母亲不是圣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母亲更不是罪人，承担不了一切痛苦。

【一】〖她给了我生命。〗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把我带到这个美好的世界上，她抱着肉嘟嘟的我像个孩子一样欢呼跳跃，到处传递着自己喜悦的心情。她给我起名叫－－浩浩。她说，但愿我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浩浩荡荡。

【二】〖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是她在我左脸上遗留着一块黑色胎记，遭到了全家人的冷眼，别人说，这孩子天生苦命，是个贱相，劝她扔了。她抱着我默不作声，和一个不谙世事的我站在同一抗线。如果眼泪可以洗掉一切的污秽，那么这块胎记早已被她洗去了。可是它依旧残留在我的脸上不肯离开，我把它定义为爱的印迹。

或许，我真的验证了别人的猜测，年幼的我体弱多病，大病不断，小病连连。她抱着我四处求医，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为此家人的反对越来越强烈，他们说我是个病殃子，迟早会祸害这个家。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坚持她的意念。她说，孩子是她的命根，她的全部，她愿意陪我一起走。她用生命维护了我的生命，给了我第二次生存的机会。

【三】〖关于一个美丽胎记的传说。〗

终于，在她的细心呵护下，我长大了。那年我六岁，同其它的孩子一样，在她的监护下，我被送进了学堂。开始了我的求学生涯，当我真正走进了传说中天堂的时候，我所面临的便是一个个冷漠的面孔，逼夷的目光。

同学们问我脸上那块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我便如实回答，接着他们说人家的胎记都是长在屁股上，你的为什么长在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我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面的猴子在和一群人对峙着，他们尽情的挑逗我，一个年少的自尊在一点一滴的被扼杀，乃至丧失殆尽。

我还是伤心的哭着回到家，对着正在做饭的她大吵大闹。她从我眼中读出了太多的委屈与抱怨，我却没有读懂她的无助与无奈。她紧紧的抱着我，我感觉到胸口有一股暖暖的气流在涌动，她告诉我一个传说，一个美丽的传说。她说，我脸上的胎记是前世留下的记忆，是天使吻过的证据。

〖四〗【母亲为我暖了十二年的被窝。】

在我的年幼生命里，有过一个难以启齿的经历，我尿床，夜夜如此，每当我被一股莫名的潮湿惊醒的时候，她就会把我抱起来，让我睡到她暖过的地方，她却用自己的体温去烘干那潮湿的尿液。十二个春秋的轮回，无论是炎寒酷暑她一直坚持着把温暖的角落留给我，让自己永远躺在冰冷的床铺上。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会问她：那床上黄色的图案是什么。她说，那是我画的中国地图。我想，母亲身上那可怕的腰疾便是为了给我暖被窝残留下的后遗症。

〖五〗【母亲用血汗维持我的贪婪。】

十三岁那年，我到县城读书，昂贵的学费压的母亲抬不起头，无奈，她还是踏上了远航的列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谋求生存。

我承认自己是经受不住来自外界引力的诱惑，我喜欢那些高档的名牌衣服，我喜欢网络上那些虚拟的游戏，我喜欢那些豪华的酒店丰富的美味。我还是没有坚守自己对母亲的承诺，和一群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混在一块，抽烟，打架，逃课，上网，坏事干尽。没有经济来源就向母亲撒谎，慌言很简单，我说，学校要买一套参考书。我知道，这个理由足以达成我的愿望。

果然，我的帐户隔天就多了几百块。所有的情节如同我幻想的那样在现实中拉开了帷幕，我如愿以偿的拿着母亲寄来的钱尽情的挥霍。慌言的线头在最初的角落里分杈，几百元维持不了我的贪婪，我还是选择的第二次欺骗，慌言依旧如此，我需要买课外书。

每次欺骗过后，我都会收到母亲寄来的钱，少则一百元，多则五百元。

若不是一次意外，我想，我的慌言能一直持续下去。是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敲醒了执迷不悟的我。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用标准的普通话简单的概括了母亲的病情，她说母亲在工作的途中昏迷了过去，正在急救中。我无法想象她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她是不是还在天真的认为她的儿子正拿着她所寄来的血汗钱在教室里认真的读书？！

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我当即傻了眼，她躺在病床上,面容黝黑，眼窝深陷，骨瘦如柴。清丝藏着白发，牙齿脱落。她依旧穿着两年前出去谋生时那套衣服，上面破洞数不胜数，补丁重重叠叠。我想，她这些年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翻开着她两年前的照片，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母亲。她才四十岁呀！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罪，要忍受如此大的悲。

一直以来，我都把母亲当作是那个背负着十子架的耶稣，我恨她没有给我一个完美的面孔，一个富裕的家庭。终于，我卸下了心中的枷锁，我悟了，我懂了，原来，母亲不是圣人，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她更不是罪人，承受不起一切的痛苦。

孩子，母亲不是圣人也不是罪人…

作者：王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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