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

2013-05-26 22:40 | 作者:乡*间*人 | 散文吧首发

悦 儿

文/乡间人

一、

悦儿出生在腊月,那一日天气出奇的冷,一早天空就飘着鹅毛大,天蒙蒙亮时父亲跑过来跟我说,有一同乡差我们家的钱,几年没还他也不好意思讨要,趁着这悦儿要出生我们家要钱用这借口,我们一起讨回吧。

当我随父亲讨债回来后,悦儿已呱呱落地了。我凑上前去看,悦儿的小脸红红黑黑的,圆圆方方的,象男孩。

那一年我24岁,从学校毕业才四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文不名。那时的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做父亲的含义。

现在想来:悦儿不嫌弃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在那个寒冷日,不顾后果的赶着来做我的女儿,注定我们父女此生有缘

二、

悦儿上小学时出奇的聪明伶俐,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忽一日,我无意检查他的书包,翻遍了竟然找不到数学课本。

我喊悦儿过来,问:“你的数学课本呢,拿我看看,想看看跟我那时的课本有没有不同。”

悦儿迟疑着,半天说:“在学校的课桌里没带回呢。”

她回答我时低着头。我明显感觉有蹊跷,但我还是咽下去了想接着问的话。只是笑着说:“明天带回让爸看看吧。”

次日,悦儿放学后在一边做作业,我凑上去再看他的书包,依然不见数学书。

我笑着问:“你的数学书今天又没带回?”

这一次悦儿不答我,我接着问:“爸问你呢,数学书呢?”

悦儿依然不答,只是埋头做她的作业。

我火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把书包摔向一边:“我问你的数学书在哪?”

悦儿被我吓着了,答:“丢了!”

良久,她倔强着又补上一句:“我估计是有同学给我偷着丢了的!”

我说:“怎么会呢,自己大意丢了就丢了嘛。随便怀疑同学不对的。”

“我才不随便怀疑人呢,我在教室处角落里无意看到了有我课本的碎片!”

悦儿说这话时大大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我一时语塞,悦儿是班上的学习委,我实在不想让孩子这么早就知道这世上有嫉妒和龌龊。

但我一时竟找不到合适语句来引导她,让她小小年纪多看到一些美好

如是我说:“丢了就丢了嘛,你应该早告诉我,我们可以再买一本新课本嘛。”

这一回悦儿又没声了,我又加大声音:“你听到我在说话么?丢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们可以买新的呀,你这样的不耽误学习么?”

悦儿的声音高起来,倔着头反问我:“买新的不要钱呀?你和妈这么辛苦的能赚多少钱呢?”

这一次说完,我见她刚才含在眼里的泪水,象打开闸门一样的流了下来。

“不要紧的,没有课本我一样可以听得懂,学得好!”

悦儿见我半天没应,又喃喃的补上一句。

这一次,我看她脸色平淡,没有了泪水。

我心颤抖着,一时竟无语以对,一直以来,日子虽然清贫,但我在孩子面前总摆富充大佬,我告诉孩子们,我们家不差钱的。我从没有象别的家长那样的总是苦口婆心的教孩子们要从小节俭的。

我的家教失败了么?

这一年悦儿十岁。上小学五年级。

三、

今年正月在老家,我开车送悦儿到九江赶火车去襄阳返校。

途经一段水泥路,想起这段路原来是土路,我扭头问坐在副驾上的悦儿:“这条乡间路原来很多坑洼的,你记得么?”

悦儿答:“怎么不记得呢,我在这条土路上走了三年,走完了我的整个初中时代,那三年的每个星期五,我都要经过这路回家的,那时你和妈都在外打工,我每个星期六要赶回来和上小学的弟合会,好帮他洗衣的。第二天返校总怕迟到,多数时候我一个人踩单车经过这条路天还没亮。骑单车在里走土路忽高忽低,我本来就有点怕,时不时黑黑的朦胧的路上还有野兔子或田鼠冲过来,撞上我的单车,往往吓得我汗毛直竖呢。”

悦儿此时说上面的话时,心情良好,是笑着的。我听了,脸上也陪着她挂着笑,但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内疚。

悦儿小学至初二,一直是学校尖子生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至初三时成绩会下滑,那一日内疚后我明白了,那是我们的责任,我的悦儿尽力了。她无悔着。

这天晚上到九江,我们父女就近住进了火车站一招待所的二人间,悦儿帮我把堆在一旁的衣物整理好后,父女半靠在各自的床背上看着电视。

我考虑到是凌晨三点多的火车,催着悦儿说:“睡吧,别误了车。”

悦儿欣然答应,以被包头睡下了。

我关了灯,也睡下。

朦胧中,灯又亮了,睁开眼,悦儿坐起来:顽皮的向我笑着;“爸,这招待所的床好生,我还是到你床的另一头伴着你的脚睡吧?”

我笑道:“别闹了,都这么大了,大学生呢, 不害臊?快睡吧!”

谁料我不说这句她还安静地坐在她自己的床上,一说这句她跳过来:“我偏来,害什么臊呢,谁叫你是我老爸呢……。”

今年,悦儿22岁,念大三。

补记:

悦儿打小除了读死书,无其他好,不知这是不是小时我们从来没有为她做过拔苗助长的缘故。

但是当一般孩子在一起嘻笑打闹时,她会独自去把打翻了的盆子扶起,松了的瓶盖拧紧,散落在地上垃圾清扫干净。

悦儿上大学后,亦很平常,但是近年来我忽然觉得她不再是什么观点都认同我了。她变得更加独立,比如有时全家相聚,几杯酒下肚,我趁着酒性添油加醋的说一件事,说得天花乱坠时,她不再象小时那样认真神秘地听我的了,而是打断我的话笑着对我说:“哟,老爸,胃不好少喝两杯,快吃饭,少煽情了。”

每每此时,我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酒兴顿时去了大半,很讨厌。

最近一件事更令我耿耿于怀:

前日我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耳朵有点背,老半天不知是我,弄明白后象终于逮住我了一样的,火气冲天地对我喊: “哦,是大儿呀,你还记得给老父我打个电话么?你的女儿悦儿在襄阳都不忘时不时地给我打个电话问下爷爷,你有大半年没给我打电话吧?你不如你女儿,知道不?……”

父亲的话一时令我语塞。

回过神来再给母亲打电话,母亲一开口就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你知道么,悦儿前日打电话跟我说,寒假时没有陪够我,这个暑假回来她一定要多陪奶奶睡几晚呢。我等着悦儿回来陪我说话呢。你忙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听母亲口气,她一样地把我晾在一边了。

唉,怎么人人记得的念叨的都是悦儿呢!?

悦儿上大学后在我面前总自嘲她自己永远是“村姑”。

她知道:她的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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