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和永恒

聚朦胧眼，记忆细如一条线，穿过云水间，不曾触及你的花容面。三年前，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三年后，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一个由我自编自演的悲剧开幕了，没有观众，没有掌声，有的只是一片嘲笑之声。声音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毫无准备的内心在还没有拿起武器的那一瞬间崩溃。我投降了，双手举得高高的。浮云飘过我的指间，我的手在柔情中握紧拳头。月光沉积在我的掌心，退却我心中的那份余热。低着头，不看天，不看地，只看已磨破的布鞋。穿着它，我还能走多远？穿着它，我能爬上那座高峰，眺望你远去的背影吗？不知道，没有自由的我现在还不能拥有永恒的思想。

步履蹒跚，身体在影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憔悴，我像一个失魂的落魄者一样彳亍而行。路上没有行人，风在我身体的阻力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而后，继续携着沙尘奔袭下一个孤独者。远处的炊烟冒出笔直的烟囱，踏着莲步拾云阶而上。当她走到云端处时，回眸一笑。我在百媚中化为一樽石像，保持着仰望的姿态，一生一世的仰望着你。斗转星移，时间飞逝，风雨无阻，日月同辉，天地同寿。站在天地间苦思千年，却不能换来一悟。于是我哈哈大笑起来，扭曲的笑容剥落了脸上石块，接着，所有的石块都纷纷的脱离我的身体。它们已囚禁不住我的身体了，我的心已不在躯体之内。我从腰间抽出岁月之刀，剖开皮肉，取出心脏。血淋淋的心不停的溢出深红色的血，血液滴落而下，染红了我的布鞋。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你已不在我心里。穿着布鞋，我的心便无法接近赤裸裸的灵魂。抬起脚，用力一甩，布鞋在一片杂草丛中匿迹。手里紧紧握着那颗心脏，一股余温从手心传来。饥饿的肚子在血腥味中抵制我的思想，冰冷的身体在寂寞中反抗我的懦弱。走到一山泉处，随手一扔，心脏漂浮在水面，血红的泉水流向我来时的路。眼里禁不住风沙的吹拂，洒下了第一滴无情泪。泪光映出了我的自由，映出了我的永恒。

静处一隅，我灵魂的栖息地。跟随着灵魂来到安静的世外，阳光在田园里徜徉，溪水在山间流淌。一眼望去，天地就在脚下，四海尽收眼底。拍了拍胸膛，大丈夫立世应有志。天空呈一片蔚蓝之色，云水添朦胧之意。心荡漾在鸟语中，情抛落在花田间。一只蝴蝶飞过我的身前，我欲用手抓住，它却在我的捕捉下逃走了。我突然才想起，自己已是一个无心之人，心对于一个不需要情感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累赘。身体有了心，思想便有了情。人有了情，思想便失去了自由。所以，我选择舍却肉身，决心要做一个无欲之人。身体轻轻向下倾倒，一片黑暗刺瞎了我的双眼，耳边的声音都在寂静中与我对话。那个身后的太阳没收了我的影子，尾随而来的时间抹去了我的足迹。刹那间，我看到了你，你在距离中被我定义为美。于是，身体与思想的脱离完成了。看了看那个悬崖，身体划开的那道风痕已然愈合，而身体却不知所踪。思想带上灵魂，随风而行，完全自由。我获得了永恒，独立于三界之外。

灵魂的影子时常在眼前晃来晃去，它的脸长得竟然和我一模一样。它与我的距离太近了，以致于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它经常看着我，像照镜子一样的欣赏。看着它惨白的脸庞，我心生厌恶之情。它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平缓，没有我所需要的黑暗。不管怎样看它，它都只是一个黑皮肤的灵魂。我开始找各种理由远离它，以委婉的言语暗示它离去。它始终不离不弃，与我相距咫尺之内。有一天晚上，它睡着了，我拔下自己的头发将它五花大绑。它垂死挣扎，用哀怜的眼神看着我，我麻木的情感不为所动。我用肩膀扛上它，在一恶魔当铺卖掉了它。我撇起嘴，向它望去，它失望的看着我。我掉过头，随手扔给他一个铜板。闻着铜臭味，我的嗅觉异常兴奋，品尝着世间难得的美味。在一人包子店前，用换来的钱买了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我张开嘴，一口狠狠地咬下，一丝香味融入我的自由中，似乎有成就我永恒之意。几口之后，一个拳头般大小包子便以另一种形态安静的躺在我的肠胃里。我摸了摸肚子，没有了饥饿感。舔了舔舌头，觉得这味道非常的熟悉。肉的味道几乎和自己身上散发的味道一样，我张大着嘴久久难以说出一句话。我竟然吃了用自己身上的肉做成的包子，我抱起头痛哭了起来。再看看街上的人，都成了一根根枯萎的蓬蒿伫立在风尘里，嘲笑我的自由，嘲笑我的永恒。

只剩下思想的我，除了肮脏外，还是肮脏。我脱离了人世间，便以为是方外。我抛去了七情六欲，便以为可以永恒。回头看看自己的双脚，因为自由而赤裸，因为赤裸而肮脏。闭上眼，自己似乎一无所无。真正的无情不是从我的自由开始，真正的自由不是以我的永恒而结束。

突然，感觉有些冷，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深深地呼吸，吸进自由的空气，呼出永恒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