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是罪

2013-05-20 13:53 | 作者:竹鸿初 | 散文吧首发

叶城端起酒杯轻轻的抿着,像吮吸乳汁一样的品味着,可是这次他并没有沉浸在啤酒的味道里,而是陷入了空前的沉思中。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烦恼,邻座的几位年轻女孩却时不时把眼光落在叶城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全身似乎都赤裸裸的暴露在那几双眼睛前。实际上叶城并不在乎那些女孩,只是他发觉从那些眼神中他能读到些什么,但他苦思良久也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就认为那些眼神是来自身体外的渴望,只是精神上的一次大胆追求。至于追求什么,他不得而知,只能低着头,一口口的吮吸着像乳汁一样的啤酒。

透明而漂亮的玻璃杯在五颜六色的闪光灯下格外的漂亮,叶城只在儿时才见过,具体在哪里,他不想知道。目前只要看着透明的玻璃杯便能是他的烦乱的思绪安静下来,其它的他一概不想,他要把所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里的光杯里,然后用手轻轻的摇荡着杯里的酒。嘈杂的喧闹声和刺眼的闪灯一下子就叶城带回了现实,他继续摇荡着杯子里的液体。他蓦然想起什么似的,低着头在微弱的灯光下认真的看着酒杯。看完后,他有些失望,杯子里的葡萄美酒怎么换成了像潲水一样的啤酒。叶城感觉头脑空空的,放佛这二十五年的记忆都在瞬间被时间冻结了。

在这短的几分钟思索中,邻座的几个女孩似乎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都换远离了座位。叶城转身看到那几位女孩坐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正在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叶城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其中一位长得还算不错,唯一是他觉得遗憾的就是穿的衣服太少了。她的十只指甲上涂满鲜指甲油,厚厚的嘴唇上擦有色泽光亮的唇膏,而脖子上、手上分别戴着一些廉价的首饰,身上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蕾丝上衣,几乎能清晰的看到乳沟。看到这里,叶城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的朱唇瘦眉、大眼塌鼻和脸上厚厚的水粉并没有触动他的灵魂,他也不愿在道德的底线外轻易地分享别人身体上的渴望。叶城觉得那是无聊的,只有寂寞才能彰显它存在的意义。

如果走过那女孩的身旁,我是不是能闻到她衣服上的淡淡香味,像丁香一样的味道,淡中带雅,雅而犹贵。叶城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如果真的是这样,叶城也许会放下男人的尊严,对她发动猛烈的进攻。可是她并没有从戴望舒的巷走过,她的头发上也没有插着一朵初开的丁香花,而最为重要的是叶城他自己买不起那把昂贵的油纸伞。

情对于叶城来说,它是多么的不现实,只能存在生活以外,生命以内。他也不想背负沉重的情欲踏上人生之路,他所希望是一个人流浪,漂泊,直到走进一间以家命名的小屋时才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走下去,也许应该随着酒吧里的灯光,在五光十色的社会里取悦众人,佝偻着身体迎和权势富贵之人。可是不管叶城怎样的低声下气,他的五官和身体也表演不出那些下流的动作。这对他来说是种侮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突然,叶城的思绪被锋利的光芒所切断,一切都恢复如初。他端起酒杯,放在嘴边,仰头一喝,啤酒没有沿着玻璃杯流入他的嘴里,只有几丝冷冷的空气杯吸入了肺里。那些空气在他的肺里四处奔窜,他感觉胸有些闷,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了。叶城感到有些疼痛,脸上的表情已然扭曲,似乎在拼凑一张陌生的面孔。也许那就是真正的自己,如果这短暂的疼痛能换来自己精神的释放,那也是非常值得的。从此再也不用对着镜子愁眉苦脸,也不用再受外来因素的干扰,这样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叶城感觉更痛了,这种感觉似乎在哪儿亲身体验过,但翻遍自己的记忆也没有找到。或许那应该是个女孩的影子,并且是叶城自己深爱过的,因为某种特殊的情况,不得不松开彼此的手,各自踏上自己所选择的路。

“因为什么呢?我和她的选择才会出现分歧。会不会是爱已到了尽头,而双方都还未得到满足,所以大肆的攫取爱情的果实,最终造成了这个惨不忍睹的伤痛。或许是因为金钱不能适应社会,所以彼此都想穿过现实的隧道,回到爱情刚开始的地方。可是时间并不是像蜗牛那样散步,而是跨过我们的脑袋,向痛苦的深渊前进。然后便是泪水的泛滥,淹没了整个整个世界。可能当时我在失去的理智时候还出手打过她,而她脸上的疼痛并着她的爱一起还给了我,所以那些痛才会滞留在我的记忆里。如今这疼痛苏醒了,它在我的脑海里兴风作浪,旨在报复我当初的无情。”叶城还想继续想下去,可是脸上的灼热感带来了那熟悉的感觉。

叶城回过头来,身旁没有任何人,只看见那几个女孩当中的一个正看着他。叶城突然觉得这眼神似乎很熟悉,自自己失忆的那刻起,他的记忆就出现了一个空缺。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空缺,是不是像黑洞一样,能吸收一切,包括别人的记忆。叶城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离谱,自嘲的笑了笑便向服务员再要了一杯啤酒。他本来是想换其它的饮料的,比如橙汁、王老吉…但不知怎么当服务员问他需要什么饮料时,出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啤酒。叶城其实不喜欢喝啤酒,但他始终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呢?难道是因为啤酒曾经是某邂逅某个女孩的见证物吗?还是因为有了啤酒,发生了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

抬起左手一看,已经晚上七点了,而叶城感觉周围没有任何改变,那几个女孩还坐在那儿,一些闲汉依然高声猜着拳,昏暗的灯光却变得有些疲惫,鲜艳的彩灯仿佛已经经过岁月的洗涤,变得不再那么耀眼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熟悉了,就如这莫名的疼痛。叶城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大口,嘴唇也没有刚才那样干燥了,肺也能呼吸顺畅了。

突然,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从这拍击的力度来看,俨然是个女人。叶城缓缓地转过头,一个醉醺醺的女孩站在他的背后,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她缓缓地坐下,叶城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向那几个女孩望去,数量少了一个,剩下的其他女孩端着玻璃杯喝着橙汁。叶城转过头,礼貌的说了声你好。她只是笑笑的看着他,并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叶城疑惑的看着身旁的女孩,仔细的打量这个认识自己的陌生女孩。他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发现这个女孩就是刚才自己讨厌的那个,他的态度慢慢的转弯,爱理不理的。女孩看着他,并不介意他的这一举动。他开始不耐烦了,于是换了一个座位,继续喝着啤酒。叶城猜想这个女孩应该是风尘中人,看那妖艳的打扮便让叶城感到不自在,对于这种随便的女人,他是最讨厌的。

酒杯里的啤酒只剩最后一口了,叶城的脸上也微微发红,他的酒量有限,虽然长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但酒量却差的还不如一只猫。晚上八点已到,叶城准备站起身,挪动双脚时才发此案自己脚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他忍着疼痛,艰难的站起身,轻轻的甩动着脚。脚在几分钟后恢复了知觉,而那熟悉的疼痛也慢慢的消退到了记忆的深处。他端起酒杯,将杯里所剩无几的酒一饮而尽。

叶城看了看那个女孩坐的位子,发现除了昏暗的灯光外,就是自己寂寞的影子坐在那个座位上因为某种疼痛而呻吟。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准备再来一杯,但摸出钱包一看,只有几张零钞了。他把玻璃杯放在眼前,看着彩色闪灯,灯光穿透过玻璃,映入了叶城的眼帘。叶城在那灯光里看见了自己,失去了理智的自己一个耳光向身旁的女孩扇去。她蹲在地上小声的哭泣着,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纤瘦的身影在风中颤抖着。叶城的脸上似乎被什么拍打了一下,感觉到了原本属于那个女孩的疼痛。他羞愧的低下头,悔恨自己当初的无情。那件事具体是怎么样的,叶城始终无法得知,但他肯定一定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而且非常的严重,无法挽回。如果把那个女孩的脸移到灯光里的幻影里,即使是散乱的头发再密集,恐怕依然能看清。

“对,那女孩就是自己记忆里空缺的那部分”。叶城这样告诉自己。

|“如今酒吧里已失了她们的踪影,我该如何去寻找呢?”叶城茫然的问自己。

找来服务员,准备结账,服务员却告诉他一个女孩替他结了账。正当叶城准备离开的时候,服务员拿出一封信给他。

“这是那个女孩给你的。”说完,服务员礼貌的对他笑了笑,然后走开。

叶城打开信封,信纸上写着:城,你好,你也许已经忘记了我,这没关系。我知道那场意外夺走了你的一部分记忆,而恰巧我就在那部分记忆里。也许是关于我的记忆对你来说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重要,所以你才会轻易在车祸中失去了关于我的一切讯息。我不知道我在你的心里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你在我的心里已经生根发芽了,是不容动摇的。倘若有世俗的眼光或者社会现实想再次阻止我对你的爱,我就会把所以的血液喷洒在它们的灵魂深处,永远的控制着它们的自由,从此让这个世界失去规律的调控。上次因为那个误会,你狠狠的打了我耳光,其实我并不介意,你知道吗?我在意的是你对我人格的看法。我不清楚你怎么会那样看我,骂我人尽可夫。这些话深深的伤害了我,但并不至于构成我离开你的理由和动力。最让我难以忍受的还是你叫我滚,虽然从前有过这样令人不愉快的事发生,但你还是彬彬有礼的对待我。曾经我以为我们可以天长地久,可以地老天荒,但月老似乎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遂人愿。我在猜想,我们的相遇也许就是一次错误,而那些该死的啤酒更是让我们踏上了不归路。我也从没想过我们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自我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像你所咒骂的那样沦落风尘。而是找到一个工作,老板的儿子也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可我的心里只有你,便没有草率的答应。两个星期前,我托朋友打听你的消息,才知道你在这个酒吧里。曾经我们就在这个酒吧相遇,也让我们在这个酒吧里结束吧!你要相信我,当初我是清白的,你所看到并不是和你所想的一样,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我们并没有发生不轨的事。我一直想解释,可是倔强的我不得不顾全自己的颜面,然后痛苦的摔门而去。你知道吗?我多想再回到那个我们的小窝,可是我的钥匙被我扔在了垃圾桶里,当我找到的时候,你已经没有住在那儿了。”看到这里,叶城的眼睛湿润了,沉睡的疼痛再次苏醒。

叶城看了看四周,又继续看着。“命运似乎不喜欢我,就和你对我的误会一样。三个月前,我的身体疼痛不已,每天无精打采的,四肢乏力。到医院一检查,才得知自己患了白血病。我看到化验单身,我的精神在瞬间崩溃,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恢复。后来一位好心的医生告诉我,我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了。如果我提前发现自己身体发生的微妙改变,我想应该是更久的。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乐观,我可以像某些患了绝症的人一样创造奇迹,毕竟我还很年轻,并不像过早的就离开人世。你知道吗?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我的父母在这个世界,我最爱的你在这个世界。你是知道的,我很爱美,但这个该死的病让我慢慢的消瘦,我不想我的美丽就这这样凋零,它应该为你而永远绽放。不要为我而哭泣,你的幸福会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我希望我能看见,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为了让自己的美丽永远鲜艳,我决定在美丽凋零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记得每年清明的时候给我送束丁香花,它不仅是你喜欢的,也是我所钟爱的。永别了,亲爱的城。”刚看完完,叶城觉得自己那空缺的记忆突然被填满,眼里噙着泪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喊:“有人跳楼了”。

叶城还没来得及看署名就冲了出去,刚才那个女孩躺在血泊中,嘴角还留有一丝笑意。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什么而笑,而叶城知道,他抱着她的尸体痛哭。路人在一声声哀叹声中渐渐离去,只剩下几个无聊的人还站在那儿嘀咕着。不到十分钟,她的尸体被抬走,他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叶城已经分不清什么事实,是么是幻想。他强迫自己认为那只是幻想,根本不存在。他擦了擦眼泪,又走进酒吧,端起一杯橙汁就全部喝了下去。

叶城展开被自己折皱的信纸,看了看署名,用俊秀的字体写着欣怡两个字。他再次陷入沉思,自己那份被填补的空缺里依然没有欣怡这个名字。叶城突然大叫起来:“对,她就是我记忆里没有看清的那个阴影。那个阴影遮住了我的七情六欲,所以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两个星期后,经打听,叶城进入了一个破落的墓园,在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刻有欣怡两个字的墓碑。墓碑上没有相片,只刻有生卒年。他把手里散着淡淡香味的丁香花轻易地放在墓前,双手合十,虔诚的念着悼词。他慢慢的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像那酒吧里的啤酒一样令他讨厌。他慢慢的坐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欣怡两个字,当他的手摸到生卒年时,那凹陷的浅沟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

某年某月某天,叶城曾经说过四个字:“相守是罪”。但他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可能是一个陌生的女孩,也可能是熟悉的女孩,也可能就是睡在这块土地里的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叶城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曾经有个女孩在他心里驻足过,虽然现在只剩下一个影子,但一定很美丽。

叶城抱着冰冷的石碑,默默地念着:“相守是罪,是我犯下的罪,是不容饶恕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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