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辛追

2011-08-17 16:12 | 作者:剑鸿 | 散文吧首发

剑鸿/文

我本没有写游记的笔力和习惯,因为我所去的地方不多,而能引起我的极端深刻印象的地方又那样少。只是为了一个遥远的交代和美丽的相约,才就有了这样一篇貌似游记的文字

一个在网络所结识的不知姓名的朋友,除了知道她大约是个女性,和我年龄相当,也有过质朴的乡村生活和真挚的情感世界之外,对她没有更多的了解,就像对马王堆的蜡像美女、曾经遥远的辛追不太了解一样。在我看来,网络情缘和历史情缘有时有着非同寻常的相似,都是那样飘渺和深远。所不同者,在网络上可以即时完成某个约定,就如我和她的各写一则千字游记之约。

几年前一个无事的星期六的下午,我被生活的琐碎繁杂纠缠得身心疲惫,懒懒地躺在沙发里,远远近近的思考着人生的际遇,感怀着诸多无奈和惆怅,忽而就看到电视里在述说着一个古代美女的传奇,一个尸身千年不朽的神话,一股难得的兴趣和好奇引起了我莫名的感动。就这样,在那个宁静的下午,遥远的辛追从遥远的历史深处走向电视机前面的我,走进我的思想和感悟。我那时想,要能亲去马王堆看看辛追传奇那该多好。也许在那一刻,我和辛追也有了一个约定,因为不久以后就突然有了机会,让我能够实地见识这个作为考古成就的蜡像美女和她的传奇。

人终究要从生活里消失的,最终是要和泥土为伍的。不管她的生活有无意义,她的面容是否姣好美丽,她的经历是否辉煌绚丽。所以,追求不朽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无法实现而不切实际的想。哲人们常说,灵魂是不朽的。然而,30年的生命阅历还没有让我拥有能够体验这样高深道理的能力。遥远的辛追只是让我相信了身体也可以不朽,为什么能够不朽,那是考古学者的问题。我所希冀的,只是想去看看那样的传奇,以弥补生活的枯燥和毫无传奇,为疲惫的灵魂添加少许的兴奋剂。

对于欠走远路的我来说,想象中和地图上的辛追似乎很遥远,遥远得我竟不能相信那样快地就能靠近她。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早上,我和一群同样因缺少传奇而显得疲惫、因出门远行而兴奋不已的人们,从家乡出发,坐上大巴,在车辆穿梭如鱼的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不到一个上午,经过一些楼房矗立的城镇和开阔辽远的田野村庄,就来到了长沙,来到了传奇诞生的地方。在这段路途中,我一面体味着出门的兴奋,一面也感受着行进着的喜悦,到达目的地时,我的耳机里的不到五个小时长度的《山飞狐》还没有播完,诸高手们还在玉笔峰上述说着胡斐的身世传奇。

我对长沙的地理没有多少概念,所以只知道汽车曲曲折折地转了许多个弯,停了许多次车,人们囫囵吞枣似的吃过导游预先安排的午餐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并不很大的停车场,前排诸人风传马王堆到了,接着就有人开门下车。下车四顾,我并没有看到高搭的考古棚,也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野草和泥土,眼前却是一个不高的场馆。至于它有多大,我觉得在这样的城市里,这样的建筑简直就像一颗尘沙。然而,跟着摇着旗帜的导游,我终于站在了长长的等候的队伍里。我想,现代的人真是伟大,可以将古人的马王堆的“堆”变成如此毫无“堆”之感的现代场馆,比之沧海桑田的自然之力,人类或许并不逊色。

终于走进博物馆,里面光线有点暗,幽深得像一个古墓。我随着涌动的人流慢慢向前,慢慢的步入古墓深处,一股神秘而似乎有些令人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导游按着陈列顺序,一桩桩、一件件地讲述着陈列窗里的各样文物的来历和价值,讲述着墓主人利苍和辛追的悠远的故事,以及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和那些年代里的背景。对于导游的讲述,我向来是姑妄听之的。我只是怀着淡淡的感慨,浏览着触目所及的从地下历史深处发掘出来的这些灿烂的记忆,它们也许带着些腐朽的气味,也许不管怎样经过现代技术处理也会等待着腐朽,但是它们确曾那样的鲜活过,鲜活得纵使经过历史长河的漫长冲刷也难改其颜色。

所有的陈列和叙述里,不朽的辛追无论如何也算得是一个传奇。她虽然沉睡了2100余年,但重见天日的那天,她的皮肤还有着弹性,身体各部位和内脏器官的外形仍相当完整,并且结缔组织、肌肉组织和软骨等细微结构也保存较好。即使考古学者们并不刻意地去赋予她各种意义,她何尝不是一种神话般的传奇。令人嘘唏的是,尽管她身为贵妇,社会地位很高,有1000多名仆人为她家服务,但是考证者们说她生活得并不幸福,而且身体多病,由于偶然的一次食用甜瓜引起多种并发症,最终导致心绞痛,让这位享尽荣华富贵的老妇人撒手西寰,足见生命不依赖任何外物,腐朽乃是必然。

想象,无尽的想象。面对幽深的古墓、巨大的棺椁、精美的器物,面对不朽的尸身、逼真的蜡像,面对人们重塑的辛追姣好的容颜,凝固的微笑,想象就像一匹肆无忌惮的野马。在凝视辛追蜡像的那一刻,我的头脑里全部是想象,想象着几千年前的某个天,身着精美服饰、雍容华贵的辛追在仆人送上甜瓜的时候,贪婪地一口咬下,然而紧接着就是病痛发作,就是仆人的慌乱、一府的骚动、临终的拜别、盛大的葬礼,然后是黑暗的地下千年的沉睡。2000多年后,她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向世人宣告她曾经存在过。是的,这样的宣告是辛追式的,如历史银河里的星光一闪。但是,在遥远历史的深处,还有多少一样曾经鲜活的面容无法宣告他们的存在,他们已经和泥土合一,融化在空气和阳光里,在千百万代人的鼻息之间默默地述说着生命的传奇。

走出博物馆的片刻,我忽然感到好像是久违了的阳光是那样温暖,天空的蔚蓝比平时蓝得更加出奇,白云在天际飘荡,还有小在博物馆外的树梢上啁啾而鸣,出馆的人群热情喧嚣,纷纷跑向各自的车座。这一切,都像阳光、蓝天和白云一样证明着此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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