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没有睡意

夜已深了，如何始终没有期待的静谧？只是相对白日的酷暑难捱，有了些许的温差。但也足以令燥热了一整日的人们，多了几份适意。

此时的我，躺在医院的陪护床上，心潮起伏。我的重病缠身、生命垂危的老父亲，终于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梦中，是否他已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健康如昔？那微弱的呼吸声清醒了我，和一旁姐姐有力的呼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青春和年老相依，健康和疾患同行，后者渐渐显露出痛苦而无奈，乃至于绝望。

不时，有摩托车、汽车在窗外楼下的马路上，开过来，驶过去。偶尔有喝夜啤酒的男女的谈话声、争辩声、呼喊声，混杂在一起，远远地传入耳膜，与夜的寂静格格不入。我知道，那是快乐的人们在挥霍着健康，尽情地享受着人生。善良的人们早已习惯成了自然，充耳不闻。

病房里，患者、健康人的咳嗽声、呼吸声、哀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电风扇，似乎也流露出烦躁的情绪，发出与往日不一样的声音。幸好有驱蚊片的香气在静静地散发着芬芳，掩盖了病房里刺鼻的药水味，以及不清新的气息，才不至于让我呼吸急促，烦躁得将要窒息。

这座小城太嘈杂，夜晚和白天一样忙碌。连本应宁静的夜、肃静的医院都充斥了噪音，难以觅得一丝清静，使疲惫、焦灼的心得不到片刻休憩、安宁。瞬间，就惆怅得烦躁不堪。

莫不是一向自以为健康的我，突然间心情郁闷，触动了敏感脆弱的神经？连日的熬夜，守护父亲，没时间、没心情去恢复体力，直接沦为了亚健康。为父亲的生命担忧；为这一向闷热的天气，埋怨天公不作美；更为这人为制造的永无宁日的环境无奈。

索性起身来到走廊，躺在门口一排硬邦邦的长条凳上。眼望着四周，希冀夏夜的风能慷慨些，赐我几丝清凉；希冀喧闹的城市即刻沉寂，还暗夜一个静悄悄；希冀黑夜不要太漫长，早一刻让我看到黎明的曙光。

无聊地望着天花板，一分一秒细数时光，静候天亮。日光灯温柔地洒下了明亮，象是在无声地安慰着我：黑夜即将过去，清晨即刻来临！

一只飞蛾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向着光亮处扑去。是困惑是迷惘？是无奈还是忧伤？不得而知。是向往光明呢？还是畏惧耀眼？无法猜测。扑腾来，扑腾去，灰色的身影终于又消失在茫茫的黑夜。哪里来就哪里去，只是，带走了我眼底无尽的迷茫。

想要拉住时光的手，让幸福一生跟我走。但父亲的经历告诉我，人的命天注定。此时此刻，任何妙手回春的医术也难以在他身上再创造出奇迹。不禁为辛劳一生的他，怨叹起命运的不公。好日子刚刚开始就即将结束，还要没日没夜地遭受这痛苦的折磨，何时是休？

身为女儿，多想替他承受，想用自己年轻健康的生命，换来父亲的安然无恙，让他再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十年，八年……让他欣慰。他的女儿虽未成才，但已成人，正在一天一天编织出更加美好的明天，想要一点一点去报答父亲的一片养育之恩。

可是，没有了机会。残忍的死神啊，早已伸出了双无形的手，就要永远地带走他，不给我留下更多尽孝的机会。我的这份感恩之情啊！该向谁，又如何去表达？

心，彻骨地痛，一些有关父亲的往事、憾事、悔事相继浮现在脑海。刹那间，痛苦袭来，一股热流挣脱了眼眶，涌了出来……

这个夜晚，我没有了睡意。

2011年7月2日凌晨3点

写于四川省南部县中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