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
作者:雨生
题记: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有父亲,虽然我们相隔遥远,少有通话,但我心底时刻牵念我的父亲,因为他还漂泊在异地乡他,祝愿他一切都安好。
原本冰霜凄怆的深秋,在南国海滨的珠海依然是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白莲洞公园的龙泉水处,聚集着等待打山泉水的人。山涧叮咚欢畅的泉水,奔下山涯,穿过茂林,跨过乱石,淌过小潭,走过花丛,涌出“绞龙”的须嘴,装进人们的水桶里。凝视着眼前这叮咚奔流的溪水,耳畔宛如又飘来了当年父亲教我唱得那首《泉水叮咚》的歌,我的思绪伴随着这歌声,流淌在那邈远而又倍感温馨的岁月。
小时候家境十分困窘,每年二三月间就只有苞谷粥,但父亲总会让我吃得肚皮鼓鼓的,还老他那双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肚皮。说这哪里像肚皮,反倒如一只小鼓。我拽着父亲的脖子,缠着追问敲这小鼓会响吗?父亲说当然可以“咚咚”地响,说着就双手托起我放在他肩膀骑大马,我一边拍打着父亲一边喊着马儿快跑,十几个来回后父亲跑得气喘吁吁,我还要缠着嚷着骑这听话喘气的大马。父亲说教我唱《泉水叮咚》的歌来换骑大马,我顿时在父亲的怀抱欢呼雀跃。我的两颗虎门牙刚换牙,在唱歌时把不住风,泉水叮咚的字音就唱得阴阳怪气,乐得父母在一旁捧腹大笑。
听父亲说在我三岁时,一场大病后高烧不退,四天后被确诊为急性脑膜炎。在那医疗技术落后与家境贫寒的年代,许多小孩因患脑膜炎死亡,当时我已经被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看到同病房一个小孩后入院,而且病情没有严重都已经死亡,父母整天都是以泪洗脸。
为了尽量让我减少哭泣而保存一点体力,白天黑夜父母轮番抱着我在小屋来回走动。突然一天深夜,我的脑门冒出蛋大的一个包,医生说活不过当晚就会死亡。父亲不想让我穿着脏衣服离去,拿着我尿湿的破棉裤洗干净后,在炉膛旁一边烘烤棉裤,一边默默地抹眼泪。火苗烧痛了父亲的手指后,才察觉棉裤已经燃烧了。那一夜我顽强地活到了天明,这让医院的医生十分惊讶,并进行了紧急会诊。等到县医院送来的班盒神奇的针药,才得以让我奇迹般地生存下来,现在我才知道那针药就是青霉素。
七年前回家探亲后临走的那个清晨,我拖曳着如灌铅的双腿,凝望着房前屋后一缕缕晨曦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冠,更觉得阳光明媚,一颗颗露珠俏挂在翠绿欲滴的叶尖,更显出晶莹剔透,一簇簇花了伴随着沁人心扉的晨风,更感到艳丽无比,一群群蝶儿依恋在争奇斗艳的花丛,宛如蹁跹起舞,一只只蜂儿奔忙在粉装浓抹的花蕊,早已流连忘返……。果园的这一切交织着叮咚清脆的泉水声,夹杂着迎面扑来的人,最熟悉不过的泥土气息……
使我早已沉醉在这仙境般的,阔别已久却又要匆匆告别的小溪村。
身旁长途汽车的汽笛声打破了这一切的宁静,父亲急忙整理着我的衣领,一边再三叮嘱,在外面一定要学会诚实做人,真诚带人,一定要学会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尤其是要学会正确的理财方法和养成健康的理财观念……
透过父亲那双依恋而又充满希望的眼神,我看到了父亲眼眶中闪烁的泪光,却还在一个劲儿地擦拭着我的眼泪。
在父亲的一再要求下,我只好坐到车上等待出发,由父亲亲自给我安置行囊。在父亲扛起我的背包时,透过那暖融融的阳光,我清晰地看到已经驼背的父亲的耳鬓已有几许白发,那丝丝白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渗透着股股坚韧的精神。额前那汗珠下的一道道深邃的皱纹,溢满着昔日岁月的磨砺。明显力不从心的右手腕,有些微微地颤抖。黝黑的手背上那一条条苍老的手筋,在光芒的映衬下,更加苍劲有力。记忆中父亲那稳健灵活的步伐,在多年病痛的折磨和栉风淋雨的辛劳中,已经变的有些迟缓了。脚上那双已有三个补丁的军用大头皮鞋,是父亲多年前花十三圆钱买的,如今虽然腿脚有些缓慢,但还是能听到那铮铮的脚步声。
父亲的气喘咳嗽声和小溪那叮咚的泉水声,还有不知是不是我稚年时所救过的鸟儿的雀跃声,充斥耳际。仿佛瞬间又找回了当年父亲把我顶在脖子上骑大马的愉悦心境,听到了教我唱《泉水叮咚》的歌声,那歌声洪亮而又低沉,低沉但又洋溢着憧憬,快乐而又伤感,伤感却又交织着不舍。不由奋笔:气喘忙碌犁荒翁,辛勤栽植希冀种。日牵夜顾栉风雨,桃李春风向阳茂。
泉水已经溢出了我的水桶,叮咚的泉水声将我从那遥远的记忆中唤醒。眼前的泉水还是汩汩清澈可鉴,涓涓甘甜可口,没有一丝的不舍和减退,反而还细细浸润,节节漫延,流向我身后那片芃芃的芳草地和蓁蓁的小树林。草地上有我的女儿和一群小孩在艳阳下嬉笑追逐,在花丛中猫腰观赏。那不就是我懵懂少年的时光吗?我的眼眶渐渐地湿润和朦胧,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大挺拔的树木,林间的溪水还是那样的清脆悦耳,那样的舒心畅肺。此时我恍然大悟,珠海现在不已经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吗?在南屏小家窗台后的那条溪涧,不就是远在四川老家那条唱着泉水叮咚的小溪吗?即使在严冬,这小溪依然不变的是叮咚,是慰藉;是甘泉,是濡养;是滋润,是生机……
沉夜奋笔于珠海南屏安翠苑
2009-12-7
所属专题:童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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