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残雪

2011-07-21 15:44 | 作者:潇湘妃子 | 散文吧首发

引子

熙攘的人群,将脚边的藤条箱子碰的几近散落。身子一点点地弯下去,泪一寸寸地蔓延…

烈烈的江风,夹杂着水气,刮上面颊犹如刀割,未干的泪痕瑟瑟发疼。突然,人潮如水般涌动,原来是杜系军阀曹军长抵达上海。来不及多想。霎时整个人群被冲的四分五裂。依稀间看到逸文,那消瘦的身形,拥着娇小的曹萍,在众人拥护下一步步走向曹军长。分明清楚这结局,还是不甘心地拨开人群,妄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喉咙干涩,耗尽全力才发出两个音节:“逸文。”

逃婚偶遇王皓轩

是在昨晚,我穿了洁白的礼服,挽了发,鬓间别了百合。上了妆,虽未倾城倾国,却也面若桃花。阴冷的月光,普照满院繁华。微颦黛眉,我提着裙子,一步步过了廊厅,过了花丛。风掠过翻起绣满百合的裙角,逸文可清楚,这些百合一针一线只为他绣?一直记得逸文最百合。

终于放下所有矜持,抬眸迎上他犹豫的眸光,我说:“我不想嫁汪家二公子,明日,我在黄埔码头等你。你来,我随你海角天涯,你不来,我独自走异乡,今生今世你都不会再见到我。”

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说的这样决绝,连一分余地都没给自己留。谁能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祈求一个下人带自己私奔?

今日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我与他相约私奔的时间,正是曹军长抵达上海时。如此赌自己在他心中有些许位置?多少次听人称叹逸文有福气,不过一个下人,竟然被曹军长的千金看上了。彼时,逸文只是浅笑,从不在我面前提及曹萍,他不说,我亦不问。像笨拙的鸵,将头埋在沙里便天真的以为没有伤害。

到底棋差一着,这场赌我输了。那个让我私定终身的男人,生生退出我的世界,哪里都成了烟灰色。

诺大的舞台,戏子尽数退场,决然的低下头,满头青丝泼墨般的披散下来忽然间,枪声四起,原来是有人趁机刺杀曹军长。霎时人群暴动,人们挤来攘去,有人踩了我的脚,我重重的摔下去,身体被挤得支离破碎,我挣扎着看到逸文将曹萍和曹军长紧紧地掩在身后护着。剧烈的疼痛从四肢涌来,进入每一分心脉,如若离水的鱼,徒劳的煽动着嘴唇:“逸文,别走,救我…”微弱的声音再一次埋没在人群里。逸文的背影终究在我眼中渐渐模糊。

绝望的低眉,脚腕撕心一样痛。彼时,有男子将我横抱起,用身体作一道屏障。隔开如潮的人流。他声音软软的:“别动,你的脚受伤了。”

我像溺水的人捉住最后一根稻草,慌乱地只想尽快逃离这场心殇:“带我走,带我走。我永远都不要回上海。”

他敛眉凝气低声说:“那么白小姐,你要答应我今生只向前看,永不回头。你记住我叫王浩轩。”

我惶惶然的挣脱,冷着一双眼问:“你怎么认识我?你是爹派来抓我的吗?“

他薄唇轻扬,浅浅的笑:“怎么会?白小姐忘记了,两年前,我参加过白府的晚宴,所以认识你。”

船鸣轰轰,我蓦然抬头,迎上皓轩清浅的眸光,“到我上船,离开这里。”

就此别过吧,逸文。滚滚黄浦江将那些过往尽数滔去。轮船开了,凭栏而立,紫色的锦记旗袍被风曳着烈烈的响。回首身侧,惊慌得几乎落泪,那个紫藤箱子呢?

这才想起方才人群拥挤时落在了码头。霎时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船上横冲直撞,“靠岸,靠岸,我要回去,靠岸…”

皓轩抓住我的手,眉心纠在一起:“怎么了,怎么了?”

“箱子,箱子,我的宝贝,落在码头了…”

“你别动,待在船上等我。”语音方落,但见他扑通一声跳下水去,我呆呆地里在原地,阳三月,江水应该很冷吧。只是,我所有的心思,只在箱子上,以至于皓轩衣衫尽透气喘吁吁地站到我面前,解释并没有箱子,怕是已经让人捡去了时,我并未感激他的出手。反而一瘸一拐,发疯一样冲向栏杆,冲他嚷嚷:“谁叫你多管闲事,谁叫你护我上船,要不是你,我的箱子怎会丢?”

皓轩呆了片刻,湿漉漉的发抚在干净的额头上,我这才看清,他生了双漆黑的眸子,像乌夜里的星星,极远极深。

我呐呐地到:“对不起,是我无礼。”

他冰冷的指肚抚过我的泪痕,“你的脚该上药了。”清新的声音像后山清澈的泉水,温婉得让人心底生出依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问。

他笑而不答。

我与逸文的过去

许多年后,皓轩始终不知道,箱子里只是印着一双脚印已泛黄的纸,一幅西湖烟图。那是过往唯一的眷恋。

十五岁那年的兵乱,我和父母走散,只逸文在身边。彼时他不过是个孩子,却竭力在我的头顶撑起一片天。从杭州辗转上海,我累了,他背我。我饿了,他也总能找来吃的。直到他饿晕了,我才知道他把所有的食物都留给了我。那年正是严寒的东夜半时分,我突然高烧不止,他背我一家家医馆敲过去,这乱世人人自保,谁还有一份怜惜之心。我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竟不知她跪在青石板上,一遍一遍地磕头,直到磕得鲜血淋淋,人家终于答应为我医治。我清醒过来时,惊觉逸文额头的伤,他那满是污渍的双脚冻得青紫。我将他的脚印在纸上,留个深深的足迹,道:“这是逸文为紫烟留下的,逸文等我长大,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说:“逸文只是一个下人,命贱如蚁。只要紫烟安然就好。”可是,逸文,没有那个下人,会像你一样为我豁出命去。

那段患难与共的日子,关于他的所有细枝末节,都一刀刀地刻入骨血,想忘记,都是徒劳!

然而,时光不待人,回到繁华的上海却是从此咫尺天涯。他再不会牵我的手,再不会叫我“紫烟”,只是一声唯唯诺诺的“小姐”。虽是尊称却是字字凌迟,钻在心底血肉模糊。

烟雨图那晚,我坐在画室里,满满一画室,一卷卷画,全是男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额头都有浅浅的伤。逸文不笨,他应该知道画中人实为他。他额头的那抹浅伤不着痕迹。却一分分地刻在我心里,一日日犹如昨昔

彼时,手指颤抖着,一笔笔抹下去,有浓重的绿,有淡雅的青,由纯洁的白…良久,画卷上是起峦的山烟雨濛濛的湖,甚至有水气袅袅的散去。湖畔一所临湖而居的白色小洋房,仿若世外桃源一样。逸文轻轻赞叹:“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欣喜的抬头,只一瞬间,他又恢复木然神色:“小姐若没有事,我先退下了。”

一句恭恭敬敬的话,又将彼此一刀划开。我眉头颦成川字,手指勾起他乌黑的刘海。尚未触及那记伤痕,他便慌乱的避开退后,淡淡然的应:“小姐,天色已晚,我先退下了。”仿佛我是吃人的猛兽,下一瞬间便会把他吃了,恨不得多到天边去。

弯唇凄惨一笑,我冲他远去的背影喊:“张逸文,你胆小鬼,你分明清楚我的心意,却一再躲避,在你眼里我如此不堪吗?

他凌乱的脚步一声声散去,天地间寂静无声,良久,我失心疯一般,推倒画架。将那些生死与共的日子冲的溃不成军。那晚惟一幸免的是西湖烟雨图。

我看着那画,苦涩的笑:“逸文,今生我最大的心愿,是如画中那样,在西湖畔的这所世外桃源与你相伴终身。”

逸文,记忆未央,你却远去;记忆未央,我却画地为牢。原来自我画烟雨图那晚,这场赌我已经输了,却还是徒劳挣扎。

三个月的约定

彼时的江南,彼时的西湖,满目都是深深浅浅的绿,湖面有雕着兰花的画舫,袅袅的软语传出,细细听去,“指望与君是永相随,不料美难长久,过眼烟云尽虚伪…”

唱的是《白蛇传•断》,我抬眸,远远地望着雷峰塔,柔软的柳条握在掌心里渐渐出了汗。喃喃叹息道:“千年的孤寂换得一响之欢,可值得?”

身后的王皓轩忽然止步,笑嘻嘻地应:“原来你喜欢听戏,改日我带你去断桥下面的戏院听,那里可是名角。”

微凉的风扫过去,旗袍的裙摆上下翻飞,我回头看向皓轩,一字一顿:“谢谢你一路照顾。我们是时候分开了。那些话…都是一时情急…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走了。”

逃难一般,

我慌慌张张地招了黄包车,急急的跳上去。任王皓轩在后面,咬牙切齿的喊:“白紫烟,

你就是娇养的玫瑰,没有人守护,你马上就会发现乱世中的可怕。”

彼时,杭州的报纸上刊登着黄埔码头逸文勇救曹军长的消息。醒目的位置刊着逸文的照片,怀中是娇小的曹萍。配上大大的标题《军长千金即日下嫁救父恩人》。

我揪着胸口,一字字读过去,仰起头忽然很想笑,发出声才知道是呜咽的哭声。浩浩然的风,一阵阵地掠过。一个人孤单的走在风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只反复的问。“逸文,逸文,你当真要娶曹萍了吗?

竟不觉街道空无一人,夜深极了。一路神神叨叨的,忽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笑言,花姑娘。我惊得一身冷汗,拼命挣扎、叫喊,奈何力气太小,几个回合旗袍几乎粉碎。我痛苦的闭上眼,一滴泪落下。突然砰地一声,那男子趴在我身边一动也不动。手指拂过,竟然全是血。我吓得失声尖叫。那人把尸体扒开,给我披了一件外衣。我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他说:“别怕,紫烟,看你还敢离开我,好在我一直跟着你,险些出事。”

他说:“紫烟,自两年以前遇到你,我一直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三个月,一定让你忘记过去。”

我躲在皓轩的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他微凉的手指,一遍遍地拭去泪水,声音柔软:“三个月,紫烟,就三个月,给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为…为什…为什么…对我…这…这么好?”我断断续续的问

三月梦碎

江南静谧的夜里,一灯如豆,几许寒意伴着几更钟声荡出去很远。我到底还是在这里安定下来。窗台种满百合,有淡雅的香,那是极娇贵的花,经不起风雨。总在夜里,伴着百合的花香,忆起过往逸文的眉目,生起无穷多的思念

那些光影重现慢慢远去,跌入遥远的岁月,蒙了一层雾蒙蒙的尘埃,亦真亦假,看不清楚。

皓轩带我西湖泛舟,断桥下听戏,一日日无微不至的宠溺。因为我爱穿紫色的衣服,他更是不惜重金从上海请了师傅,做了一屋子旗袍,深的浅的,长的的,各式各样。让我一度以为,揪着样在宁静的时光里守着他,共一世的地老天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到三月期限的最后一天,与皓轩相约在断桥戏院。

那日,整整一戏院,铺满了百合,粉的白的黄的,一朵挨着一朵,铺的满满当当,只留戏台下一条狭长的甬道。一步步踏上去,戏台上的白娘娘,搭着水袖哀戚戚地唱:“指望与君是永相随,不料美梦难长久,过眼烟云尽虚伪…”

声音并不清脆婉转,闷闷沉沉的。我怔怔的抬头,眸光相对,些许惊奇与惊喜。竟然是男扮女装的皓轩。彼时,男子唱女戏也是正常的。只是往往想不到,皓轩那样子的男子竟然…竟然…会去学戏,而且是我最喜欢的白蛇传。

音乐停止,现场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他取下发冠,笑道:“怎样?很感动吧。为学这戏,我花了不少时间。”

原来这些日子,他在忙唱戏?我低眉,手指伸过去,妄想抚去他额头的汗,举到半空又不动声色的缩回。

皓轩自顾的擦了汗,薄唇轻扬:“没关系,我有大把时间等你。”

一时间五味陈杂,我低低的开口:“你可知为何执意来杭州,因为这里有我与逸文的影子。随意,从内心里,我根本没有走出去过。皓轩,别再执迷了,没有结果。”

绝然地甩头而去,留下一袭素白戏服的皓轩,长长的流苏在百合花香里幽幽回荡,皓轩说:“若我是妖,也甘愿用千年孤寂换得与你一响之欢。”

我忽然想起,那日我问:“千年的孤寂换得一响之欢,可值得?”

原来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与我的,都是如此执着,谁都不肯放弃。我终于明白让人痛彻心扉的哀怨,都是因为我所执着的不是你,你所执着的单单又是我。

曹军长遇刺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杭州,只是皓轩一直瞒着,若不是近日来戏院的途中听人谈起。只怕如今是另一种结果。或许就放任着自己,走向他执手相看了吧。

杀曹军长的并非他人,是逸文。报上说他伺机谋杀预谋已久,就连曹萍也是设计之内。当日黄浦江那场救人更是演的一场戏,只是为博取曹军长的信任…当下,逸文已逃窜,曹萍正恼地全国通缉他。

再见逸文

万万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在熙攘的街头,逸文不顾安危就直直的立在面前。

他着了中山装,消瘦了许多烟灰色的眼睛烁烁生辉。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口,慢慢靠近我,这才惊觉,他面色煞白煞白唇色如纸。我慌忙问:“逸文,你怎么了?”

一如当初,他总爱答非所问,弯弯嘴角,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紫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么多年来,本以为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叫我紫烟。沿着西湖畔走了良久,依稀间看得到雷峰塔。犹如画中那般,是是起峦的山烟雨濛濛的湖。明亮的街灯前,墨色的幕布遮着庞然大物。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打了个响指,满足的冲我一笑。

再然后,幕布落下,竟是座白色的洋房,和画中的一般模样,我石化一般站在原地,眸光无法流转,像一株将死的植物。

恍恍惚惚地进去,一屋子的画,破破碎碎的黏在一起,竟然全是当初我撕碎的那些图。那副西湖烟雨图和那张印着他的脚印的纸放在最醒目的地方。

那日,我说:“这是逸文为紫烟留下的,逸文等我长大,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日,我说逸文,今生我最大的心愿,是如画中那样,在西湖畔的这所世外桃源与你相伴终身。”

原来这些,他都知道,他都清清楚楚的放在心底。我抬眸去看他,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千生万死…

逸文忽然眉头皱的很紧,我扬起食指妄想抚平,他却直直载到过去。我这才惊觉她从手指中渗出的血,原来这便是他一直按着胸口的原因。有一种疼痛像一双手揪在心里反复揉搓,一直痛到骨髓。手指颤抖着,一层层剥开他的衣服胸口是枪伤。如此重的枪伤,他是如何带我来的这里,想必走每一步都宛如刀尖起舞。

正是手足无措时,皓轩闯了进来,低声道:“你们快走,逸文已经暴露了行踪,曹萍的人马上就来。”

我抬着泪眸去看皓轩,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环顾四周,一幅幅画尽数眼底,漆黑的眸子渐次森寒。眉心纠在一起,满是压抑的隐忍的伤,长长地叹息:“是我天真,我们的三月约定,我放弃。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送你们回上海。”声音平淡,竟听不出一丝哀伤

我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像是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荒野里,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风景,没有了方向。一边是皓轩,一边是逸文,无论哪一个,都像极薄的冰,在身体里游走,从肌肤到血脉割得四分五裂,迟钝的疼痛反而猛烈。

“紫烟,现在就往上海赶,送逸文去做手术,取出子弹。或许他还与救。”

我低头,用力与逸文的手,十指相扣,抿着唇,硬生生地说;“皓轩…对不起。”

逸文,原谅我,我的心在也不能归位

回到上海,已是恍如隔世。逸文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风光一时的白家也败落了。因为曹军长遇刺,就连父亲也受到牵连。下人们都说若不是汪家二公子出手相救,只怕父亲也死在牢里了。

我震惊的问:“汪家二公子?”

“就是小姐的未婚夫汪皓轩呀。”

父亲叹息道:“可惜了一段好姻缘。当日你逃婚,尽扫汪家颜面。好在皓轩不计前嫌救我一条老命。如今时局动荡,再在上海待下去,只怕早就家破人亡了。紫烟,我已经在英国安排妥当,等逸文醒来,我们就走吧…”

汪皓轩,王皓轩…耳朵嗡嗡作响,世间静止得只听到血液肌肤下汹涌澎湃。我发疯了一样冲出去,记得离开杭州那晚,皓月隐在云里,转身的瞬间,依稀记得皓轩他眸中有泪,又或者都是幻觉。

直直地站在汪家大门外,渐渐沥沥的雨停停又下,一直倔强的不肯离开。直到下半夜,才见到皓轩搂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醉的东倒西歪。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讽刺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再不走,曹萍得了消息,可就保不住你心心念念的逸文了…”那女子哈哈大笑,我甩手一个耳光,她便跌倒在地。

我抬眸直直地盯着他,字字艰难:“汪皓轩,你骗我?”

“呵呵…骗你,那么现在你听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就连那晚的非礼也是我设计的。我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大喜的日子,像个傻瓜一样任人讥笑。我的新娘,竟然跟一个下人私奔了。白紫烟,将来,我会娶妻生子,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与你无关,我们…再无交集。现在我后悔遇见你,爱上你。甚至单单连你的名字,我都已经厌倦了,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如坠冰窟,冷得刺骨,我转了身,一步步捱下去。忽然间感叹世事无常,他曾是我一心想要逃避的未婚夫。其实若无意外,我们应该已经成亲。我却一次又一次的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若我不逃婚,准确点应该是丈夫。即便有一天死了,也要葬在一起,名字刻在同一块碑上。原来,我们这样近。

明明知道心已经痛得麻木了,竟然还幻想他说的那些话是为了逼我走。如果他叫我,哪怕一个音,我便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不管逸文,不管乱世,只求一个皓轩。到底,他并不在意我。走了许久,我忍不住回头张望。他依旧站在那里,轻轻低下头吻上那女子的唇。原来,那些伤人的话是真的…

我忽然想起,断桥下,皓轩说:“若我是妖,也甘愿用千年孤寂换得与你一响之欢。”

这些深情厚谊原来也和戏文一样,都是假的!

分明已经停了的雨,忽然间倾盆而下,衣衫湿透的自己瑟瑟地抖了一下,就栽倒在地上。迷离间,我又看到逸文,一身病服,苍白得像纸一样。时光逆流,又像回到岁,逸文,紫烟,中间没有皓轩。他皱着眉头将我抱起,我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一遍遍地哭喊:“逸文,只是三个月,我动心了,可他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愿再听到!”

断桥•残

二十年后,逝去,逸文与我再踏上归途。我们按照爹爹的遗愿,将他的骨灰一寸寸地撒入黄浦江,滚滚的江水,只一瞬间就陶尽了他的一生。

处理完一切,逸文说:“我们回英国吧。”

我低眉,良久,抬眸望向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已经二十年了,临行前,我们去西湖走走吧。”

逸文身体一僵,半响,点头叹息:“好。”二十年过去,西湖依旧是最初的西湖,断桥亦是。逸文陪着我,湖畔柔软的风一阵阵地掠过,让我恍惚间以为,一如当初。不知不觉得又走到当初的那间洋房。岁月流转,外墙的漆已经斑驳脱落,满满一屋子都是主人种的百合,香气四溢。

逸文紧紧握着我的手,叹息:“二十年来,我一直最爱百合,是因为你像百合一样需要精心呵护。当年,我只是一个下人,哪能给你幸福。后来,参与谋杀曹军长也只为了一笔钱。我用这笔钱造了这所梦中家园…本以为可以和你…”

我有些震惊的转头:“逸文,过去的就不要再说了。”

屋门吱呀地打开了。我们慌慌张张地躲在一边,竟是一个身着一袭紫色旗袍的少女,那身旗袍我看着眼熟,忽然想起皓轩也曾为我做过这样一身旗袍。这是门内有人喊:“思烟,你别玩疯了,早些回来…”

“知道了,爹。”

有些人总是这样,即使看不见,摸不着,即使间隔了二十年,即使声音有些苍老,也可以轻易辨认。逸文搀扶着我几近滑落的身体,我闭了眼,强忍着呜咽:“逸文,我们走吧!”

这是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紫烟。我的身体赫然僵住,僵硬的回头,从门中望去只见皓轩伏在桌上,轻抚我的画像道:“二十年了,你还好吗?当年,只要你依旧倔强的站在我家门口说一声你爱我。那么今天从这儿跑出去的就应该是我们的孩子了。二十年了,你去了那里,为什么我到处也找不到你?他们都说你是为了躲我,远走他乡,可是,整个中国我找了一大半。你在哪里?有人说你在英国,我原本想去找你。但他们都说你和皓轩一起走的。或许你已经和逸文在一起了吧。紫烟,明日是我的生日,我想你了。紫烟,二十年了,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回来,你真的不爱我吗?”他的手拂过我的画像,吻了吻它抬起头。一滴滴泪珠从皓轩的脸上滑过,滴落在地上。他轻轻卷起画像,用一块绸缎仔细包好,抱着它一遍遍轻念我的名字:紫烟,紫烟,紫烟…

我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我找到了思烟,把我的一封原在出国前就应交给他的亲笔信和颈上那条皓轩送我的石榴红项链给她,要他交给皓轩。就算是对他的思念吧。至少,他知道我还活着。依稀间,耳畔是皓轩决绝的声音:“白紫烟,将来,我会娶妻生子,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与你无关,我们…再无交集。现在我后悔遇见你,爱上你。甚至单单连你的名字,我都已经厌倦了,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千山万水,就是千生万死。在回英国的途中,逸文问:“紫烟,已经二十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

我低着眉,手中握着笔,一笔笔的写下去,全是思烟二字,一个又一个,终于变作浓厚的墨渍。思烟,思烟,思念紫烟。西湖,断桥,渐渐的远了……

谨以此文献于我最爱的糖糖2011/7/20夜潇湘妃子亲稿

评论

  • 朗祺:嗯、总体很不错~ 但作为一位读者、我觉得、本文思路有些杂乱、表意有些不够清晰、 妃子、加油
    回复2011-07-21 2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