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的苗儿一

2011-07-07 14:30 | 作者:老粉 | 散文吧首发

十六岁的苗儿就是一颗苗儿,在那个小山村里,大妈大婶们一见面就忍不住啧啧夸赞:“哟,多水灵的个女娃儿,跟画上走下来似的,日后不知要迷倒多少后生呢!都说孬地出好苗,哎,真个——”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像是那个家庭的一分子。老师们也常夸她:“你是一颗好苗儿,好好学习,将来定有出息!”她自己也明白:她也唯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有出息。

于是,苗儿就发愤地读书,努力地成长,书本是她唯一的伙伴,难题是她最的对手。每当深人静,苗儿就从奥妙无穷的课本里轻轻悄悄地走进另一个五彩斑斓的童话世界。

那里有穿着红舞鞋的美人鱼,有坐在荷花船里的拇指姑娘,七个小矮人手拿斧头在为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愉快工作,聪明的渔夫和善良的巫婆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天,巫婆手里攥着一把瓜子,对渔夫说:“给你嗑几颗瓜子,明天出海你就能打到很多鱼,你的网里会有一头海豚,那些鱼都是它帮助赶来的,所以你必须放走海豚。”

还有骑着白马的王子,头戴金光闪闪的王冠,身披火红的斗蓬,他看到一头狼追赶一只小鹿,小鹿前脚掌受伤,跑起来一踮一踮的快不了,眼看就要落入狼的魔爪了,王子张弓搭箭,射倒了恶狼。

小鹿跌坐在她的身旁,她弯下腰轻抚小鹿,摘下自己扎头发的红丝带替小鹿包扎伤口。小鹿站起来围着不停地跳舞,呦呦长鸣。小鹿化身为王子边跳边向她挥舞着红丝带。

突然,狼又复活了,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她大叫一声,惊醒了。

醒来后的她再也回不到那美丽的境去了,她被父亲像塞包袱一样塞进拥挤的火车厢里,来到千里之外的父亲的那个贴着“出租房编号”的小“家”。然后又被父亲送礼一样地送进了一家绣花厂,于是,她不再是她了,变成一名叫“翠花”的十八岁女挡车工。人在长不大的时候,每天的日出日落都如同昨日的重复,而一夜之间你发现一切都不似往昔时,你已不是昨天的那个你了。她没有哭也没有笑,跟自己就说:就当苗儿已经死了,好好做翠花吧。

绣花机一天十二小时单调的嘈杂声很快便成了绝佳的催眠曲,而那粗糙死板的绣花图案更不能激发起她的情绪,在这里找不到美人鱼和拇指姑娘,找不到聪明的渔夫和善良的巫婆,只有领班那张永远不笑的脸上,时时刻刻都写着认真负责。

她偷偷地流过很多泪,可每一次流泪时间总比上一次,因为她困得要命,脑袋里简直灌满了粘稠的浆糊,坐着站着甚至走着都想睡觉,而梦早已没有了。

她越来越想家,想她瘫痪在床的爷爷,想她那虽然瞎眼却照样能干家务活的奶奶,想她十三岁还不能生活自理的傻妹妹,想她日夜不停忙碌也不停唠叨的母亲。她忽然觉得她家那破败不堪不能挡风不能遮的老屋也很可爱了。她更想学校,想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她的手心里至今还握着班主任霞老师为她送别的那滴眼泪呢,至今还是那么湿湿的、温软的。

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沉重的睡意磨盘一样向她兜头压来,那么迅疾那么猝不及防。

当她被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惊醒时,才发现前额碰在一颗螺丝钉上,血顺着她的额角她鬓发往下流,滴在布面上,为那简单的图案增添了一个个鲜红的花蕾。

师傅过来为她包扎,同事过来询问伤情,领班过来一手摁停机器叫她回家去。

第二天,她包着绷带过来上班,领班说她上班时间打瞌睡还损坏了产品,罚款五百元并开除。她呆了,然后蹲在那儿“哇哇”地哭起。

师傅赶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只是哭,哭得伤心欲绝,哭得泪如雨下,哭得天昏地暗。哭得花儿低下头,儿噤了声。师傅转身问领班,领班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有办法,是老板的决定,你去问老板吧。”

师傅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很冲动,只见他怒目圆睁满脸通红,一头撞进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叼着烟背着手,从从容容地自办公室走出,师傅跟在老板身后大声地质问,怒不可遏地伸手去拉老板的胳膊。

老板泥鳅一样从师傅手里滑脱,一抬手招来了几名保安将师傅摁在地上一通狠揍,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厂门口。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明了,她和师傅就这么失业了,而对父亲那方面,她只有极力隐瞒,伪装成正常上班的样子,上白班时,她和师傅四处奔波找厂,上夜班时,她跟着师傅钻进网吧。

她学会了怎么上网冲浪,学会了怎么聊天,她有了自己的QQ号自己的密码,有了一块自己的小菜地。她还知道了很多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事,还有了自己的偶像们。她还从别人的电脑上看到了赤身裸露的男人和女人,她知道那就是黄色的东西,不能看却又很吸引人。

由于年龄和技术上原因,她找厂的难度比起师傅来要大到百倍,她只能做师傅的小尾巴。师傅很义气,护着她像护着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并豪言:“你放心,你不进厂,我决不一个人进去,不管那个厂工价有多高。”她心里好幸福快乐

她和他都感到好幸福好快乐,他们一起流浪一起喝酒一起唱歌。终于工厂发工资的日子要到了,她不敢想像自己怎么两手空空去面对父亲那双对金钱渴望得冒火的眼睛和那双被砖块长年累月磨得粗糙无比的手,她感到那是她的世界末日。

她担忧她痛苦她的本来月牙似的美丽的双眉凝聚成两座相连的小山,无论师傅怎么哄她逗她护花般地呵护她都不能使她露出笑脸。

“不要怕,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翻不过的山,放心还有你师傅我在呢。”师傅举起啤酒杯一副气壮山河的样子。

“干,”她举起啤酒瓶,满满一瓶啤酒咕嘟咕嘟直往下冲,嘴里脸上头发上,痛快淋漓的。“我们私奔吧!”

阳光下的水泥路面平坦而得如同一长幅白娟纸,绝不是家乡泥土路的坑坑洼洼,路两旁的绿化带就像两绿色的长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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