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2011-07-06 12:10 | 作者: | 散文吧首发

她是一个农村女孩。她的家和所有农村人一样,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家庭。而父亲也和所有农村人一样,有着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父亲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她的记忆中,没有和父亲嘻戏玩闹的画面,有的只是父亲一脸的严肃。

从小,她就要强,什么都会想争第一。因为,她要证明给父亲看,女孩一样可以比男孩强。她做到了,从小学到中学,她的成绩排在前列。只是,她仍然没有从父亲眼中看到欣慰。

其实,她也许早就放弃了去改变父亲的观念了。之所以一直那么拼,只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是想要更快离开父亲偏见的眼光。所以,高考那一年,填报志愿时,她不顾父亲强烈的反对和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填了离家很远的学校,那时的她只想走得越远越好。当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时候,她高兴得想尖叫,也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惆怅。她没有细想父亲的惆怅,反而有一丝丝的开心。因为觉得自己赢了父亲。

大学四年,她只是每年的节回家一趟。借口是太远了,火车票太贵。她也很少打电话回家,但经常家里打电话给她。而讲话的总是母亲,母亲在电话中提醒她天热了,晚上记得电风扇别开太大,天冷了,记得盖好被子,多穿点衣服……。有时候,她很想在电话里问一句“在干嘛?”可倔强的她却不能服输说出口。

大学毕业,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她回了趟家。那是四年来,她惟一一次不是春节回家。她以为母亲有什么重要的事。回家才知道,是父亲强烈要求自己回去,为的是让她在家里找工作。而那时的她已的学校所在的城市参加了应聘,并被一家不错的公司录用了。父亲却强烈反对她去外面闯。她知道,在父亲看来,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那一次,父女俩都不愿让步,两人大吵了一架。那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和父亲争吵。在这之前,虽然她和父亲之间总是不和,却从来不曾争执过。因为她和父亲的想法都是通过母亲在传达。

那天争吵后,其实更坚定了她要去外面的决心。因为,她从来就是和父亲的意愿反着走的。可是,母亲的眼泪让她放弃了。那天,母亲说“你读书的时候就每年只回家一趟,以后工作了是不是一次都难得回了?这样我和你爸都不放心呀。我们不是要栓着你,只是在家总比在外面好。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家里人还可以帮着你点……。”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最后,她没有去她已呆了四年的城市,但也没有留在家里。她选了自己所在省的省会城市。她还是想给自己一个不用常回家的借口。

她再次打包行李的时候,看到父亲的大厅来来回回的走着。她以为父亲是想说什么,可当她提着行李出门时,父亲也出门了。不知去哪了。她无语地笑笑,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再次踏上离家的火车。她想母亲说得对,离开这个家,她就不想回去。

时间过得太快吧,不知不觉中,她在外拼搏了两年多了。刚开始一个人在外打工的那段时间真的很苦也很委屈。她后悔过,可坚持下来了。两年,她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实力。只是这两年她还是很少回家,她不知道父亲看到自己现在的成绩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从母亲的电话中,她知道,她所有的成绩父亲都知道。她心中隐隐有些得意,因为她的行动在证明着父亲的观念是错的。

就在她还在为着那份小小的得意而努力的时候。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焦急地说“你快点回来吧,你爸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医生说快不行了……。”她听不进母亲后面的话,跌坐在办公室,吓坏了同事。回过神来,她跑出公司拦了出租车,往火车站去。她从来没发现出租车那么慢,而火车站那么多人。她等不了,哭着打电话给男友,让他开车送自己回家。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父亲惟一共识,就是男友这件事。男友去过她家一次,她看得出父亲很满意她的这个男朋友。因为那天父亲拉着男友喝了很多,俩人也说了很多悄悄话。

男友很快就开着车到车站接她。坐上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坐着,想着,想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很多事。她想到了高三那会,她住不惯宿舍,而每天晚上又必须得上课。只能父亲晚上来接她,不管是炎热的天还是寒冷的天从没间断过。那时候,同学都很羡慕她有这样的父亲。而她自己却不以为意,因为她觉得那是自己用无数个第一名换来的。她想到每次回家都是父亲骑着那辆不怎么好看的摩托车来火车站接她,虽然她总觉得坐那车很不舒服,但那是这些年来她和父亲最亲近的距离。她想到,从小到大,她的每一张奖状都被父亲弄得平平整整地贴满家里的那一面墙。想着想着,她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父亲落泪了。她很想打电话回去问父亲的情况,却没有勇气,只能祈求上天给她机会弥补自己的错。从来只觉得离家太近,这一次却后悔当初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

三个多小时的车,她却觉得坐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不等男友停好车就跳下车,冲进医院。她看到母亲坐在急救室外,看到她,母亲只是留泪“你爸在等你。”这是母亲哽咽着说出的几个字。她强忍着泪进了手术室,父亲身上插着很多管子,还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她跪在了地上,握着父亲微热的手掌“爸……”,什么也说不出来。父亲似乎感觉到了她,缓缓地睁开了闭着的眼睛,看着她流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自己的错,只是她必须说。“回来了……”父亲是用了所有的力气说这句话,说完就离开了。她在医院哭着晕过去了。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只是那三天,是她度过的人生痛苦的三天。她不能想父亲,想到就要哭。可是,脑海中却总是父亲。村里的人说她顺,她却听得那么刺耳,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不孝。送父亲下葬的那天,她还在哭,只是没有了眼泪,因为眼睛已经干涩了。她想是父亲不想让自己哭着送他走吧。在父亲的墓碑前,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太阳很大,照得她的眼睛都闭上了。那一刻,她眠着嘴,嘴角感觉到了微微的笑意。终于不用哭着送走父亲,她想。待所有亲人都走了,她拾起一根小竹子,在还未全干的墓碑上,轻轻地写上“爸,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说了一句:“爸,下辈再让我做你的女儿吧。”然后下了山。

送走父亲。和母亲整理父亲的东西的时候,一件崭新的衣服吸引了她。她拿起来看,发现那是她给父亲买的第一件也是惟一一件衣服。母亲在旁边说,“你爸舍不得穿,每次穿完后还要另外拿出来洗,说怕染了色。”她听着抬头苦笑,那时候还以为父亲不喜欢呢。因为给他的时候,他试都不试一下。所以后来就没再给他买过衣服。她缠着母亲讲了好多关于父亲的事,关于父亲为她做的事。母亲起初不愿说,说怕她再哭。可扭不过她,还是说了。于是,她知道了,父亲是多么以她为傲,总在亲戚朋友面前夸耀自己的女儿多了不起;父亲又是多么她,劝母亲放弃再生一个小孩的念头;父亲是多么想她,母亲的很多次电话都是在他的要求下打的,而他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于是,她明白了为什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学习好,她明白了为什么家里只有一个小孩,为什么父亲总会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把钱给她打到卡里,明白了所有所有她以为的偶然都是父亲为她创造的。

听着母亲的一件件叙述,她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爸,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真好。”她在心里说着。

父亲走了,她却变得恋家了。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回家找了一份很悠闲的事。每天朝九晚五,不迟到也不加班。一有时间就带着母亲到处走走看看,而她总是会穿上那件经过她修改的父亲保留崭新的衣服。然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不自觉地抬头微笑着,在心里念着“爸,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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