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吨”有多重

2008-06-07 07:59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一、

我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

我们四姐妹经常和父亲开玩笑,问他说要是没有弟弟的到来,是不是还会生下去。

父亲总是笑着摇摇头,说他只是喜欢孩子,不在乎男女。

大姐二姐早就嫁了,各有一个女孩;巧的是她们的二胎也在今年年底生,那时我和三姐已经在天各自生了我们的第一胎,也都是女孩。

每次回娘家,父亲就满怀希望的盯着大姐二姐的肚子看,说:“老大这么笨,肯定是个男孩;老二肚子尖,肯定也是男孩。”还找人算命,说是男孩没错;二姐做了N次B超,也说是男孩。

我和三姐的心里就有点酸酸的,女孩怎么了,别人喜不喜欢有么要紧,我们自己照样当宝贝儿。故意把孩子打扮的乖巧可,抱着到处招摇。父亲看在眼里,不说什么,母亲可就心疼了:“大天的的瑟什么,小心孩子病了。”

终于生了,母亲又开始忙起来。伺候月子,做小孩子的棉衣棉裤,常在深还在飞针走线。也难怪,我们姐妹都不会做,六个孩子一人两身的话,大大小小就十二身呢。真是任务繁重啊!

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三姐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我们关心的是到底谁生了男孩,还是都生了男孩。

赶快打电话问。哈哈,又添了两个千金!

我的心里真是打了五味瓶,说不清啥滋味了。按说该高兴,都是女孩,没什么不平衡的了;可想想父亲,他会怎样呢?

回到娘家叔叔大婶的就爱问父亲:“都生了?”

“是啊。”父亲不情愿的回答。

“啥孩子?”这些老邻居也真是的,人家不愿说就算了,干吗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啊。

“四个千金。”父亲竟然高兴的笑着说。

“哈哈哈哈,又是两吨啊。”他们那种畅快大笑的样子让人恨不得去踢他两脚。

“丫头啊,别生气,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不要象你们小时侯似的压的你父亲喘不过气来就是了。”看我脸色不对,人家打两句哈哈就走了。

我可没觉得父亲有什么压力。

父亲生在农村,可硬是一辈子没种地,还真没想过他是怎么把我们五个孩子养大的。

但想想我们结婚时的情景,似乎深有感触。

大姐二姐结婚早,具体怎么结的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当时父亲弄的挺体面的。我和三姐是同一个月嫁出的,结婚前的家庭会议可历历在目。

家中大事小事向来是父亲做主,母亲本来就不爱说,这时候更是一言不发。

“老三老四要出门了,嫁妆当然得有。不过我话说在前面,钱就这些(具体多少就不说了,这是我和三姐的隐私),这按我们的风俗绝对说的过去,不会伤你们面子。至于是要钱还是要家具,自己选。”父亲说话一板一眼,我们都静静的听。

结果我要了钱,我结婚没有新房,公婆几年前盖的房子,装修的挺好,家具虽说不上新了但也挺全;三姐要了家具,父母从县城买了拉回家来,在三姐出嫁那天又浩浩荡荡的拉到他公婆给盖的新房去。

三、

日子真正开始自己过了,事情也就一出一出的来了。

先是二姐。其实在我们姐妹里,二姐是最实在最勤快最体贴人的。春节后回娘家,吃饭前大姐肯定先嚷嚷:“吃完了都得收拾完才能走啊。”吃完了她肯定第一个先溜出门去,走到门口了还说:“俺是怕书良(大姐夫)不知道关门。”只有二姐,二话不说,孩子一放,刷碗去了。

但有一点,二姐两口子吵架时爱回娘家,并且两个人特爱吵架。

第二天二姐夫就会提着东西来父亲家里,母亲就会炒上一桌好菜。有一次,那时我刚有孩子,赶上在家,又见识了父亲一言九鼎的力量。

二姐一边上菜,一边落泪。二姐夫低头坐在桌前,什么也不说,一盅一盅的喝酒。弟弟大筷夹菜大口吃菜,好开心。

父亲不慢不急,说话却是落地有声:“你(二姐夫)好好反思一下,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你看比你们大的比你们小的,没一个象你的。”

其实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只是表现不同而已。大姐不回娘家,但会半夜出去在大街上溜达;三姐会整天上网啥也不管;我们则会一个月相互不说话,但谁也看不出我们吵架了。

四、

四姐妹也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一本都是父亲的痛,都得挂念,都得操心。

三姐生了个女孩,第三天出院回到家后老见不到三姐夫,发现他天天去喝酒便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人家婆婆一句话扔过来“跟谁去喝酒?四个绝户一块喝呗;为什么喝酒,嫌是闺女呗。”当时我母亲正抱着孩子,三姐当时就差点疯掉,三姐夫把他的母亲轰了出去。母亲尽量压着,但三姐和她的婆婆再也亲不起来。大家都劝她,反正三姐夫不嫌就行了,她嫌不嫌她又不给你带孩子有什么用;再说你那婆婆是有名的“滚刀肉”,一直都那样,你不是都忍了吗?三姐却说:“以前她说什么话我都可以不计较,因为知道她过分的厉害,没对她抱什么希望;但我以为我大学一毕业就和他结婚,给他生孩子,和他真心实意,本以为他很知足,他和他母亲都会很高兴,但没想到我的月子会是这样,那种彻夜不寐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也许她的自高自大使她说出了真话呢。——我一辈子不会原谅她。生孩子是我永远的痛。”

我们无言,我们都有婆婆,但都没有象那样儿的;我们理解三姐的感受。

但我们不想三姐老这么痛苦,老从这么个阴影里出不来,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父亲,看到的是父亲的白发,得到的是一声叹息。

父亲也有难的时候。我们突然觉得对不起父亲。

但父亲说:“一辈子不见那是不可能的,过年过节得过去一块吃饭;平常也得把人家当老的待。”

我们看到三姐眼里的委屈。

更让我们料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三姐竟然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回家带起了孩子。只因她的婆婆嫌她晚上有课时把孩子放在她家,三姐夫在外喝酒迟迟不去接,便先骂三姐夫“没人性”,既而又骂“都没人性”,三姐敏感于“嫌是闺女”,赌气辞了职自己带孩子。

我们发现父亲又老了好多。我们知道三姐是父亲的骄傲。我们姐妹兄弟五个,只有三姐考上了大学,并且是本科。那时农村升学率低,全乡就升上了三姐一个女生。乡里奖励了一千元,父亲站在领奖台上,笑的那样灿烂,那样幸福,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当时甚至嫉妒为什么是三姐给父亲带来了这种幸福,而不是自己。

如今,三姐这一千金,这“半吨”压下来,已令父亲抬不起头。更何况,还有我们这“一吨半”,各有各的不幸,哪个不幸都是父亲的心病。

五、

每个家庭都有孩子,每个孩子无论多大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而我们家的“二吨”有多重,谁又能说得清。

但我们做儿女的知道,那深沉的父爱,比泰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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