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站·旅

2011-06-19 14:26 | 作者:林小雨 | 散文吧首发

每到‘年’的时节,血液便会燥热起来,它在身体内翻滚沸腾难以控制,像被抑制的活火山,无论如何也要喷发出来。

于是,人便待不住,一时一刻也待不住。睁着血红的双眼在屋里踱步,几日几难以入眠。彷如垂死病人回光返照般的最后的能量煎熬着,无法安静。倘若不走出门去呼吸新鲜的空气,那么,伊的血液必将燃烧喷发,将她自己淹死在里面。

没有一年例外,伊厌恶亲人或者任何在这个时节企图靠近,将其禁锢于某地某种‘正常人’过年的方式。这时期的伊,是一年中最恶毒、最愤怒、最令人恐惧的怪物。没有人看到她衣冠楚楚下面其实满溢着野兽的气息,不要相信此时她口中说出来的任何温情话语、悉心问候。

伊的笑容,如同维克多·果笔下的格温普兰那被割破撕裂到耳根的嘴唇,在那微笑下面隐藏着剧烈的痛楚,这样的痛楚,只有怀揣蛮荒兽类心脏的人,才能承担。

看哪,这个世界温情脉脉如此的友善,伊这一切。倘若伊能成为一个吸血鬼,那么心中那份厚重的爱恋将驱使她在最时间内将尘世之间所有的活物置于掌心,彻底吸干他们的血液,令他们永葆青不会老去。

人类世界的一切都是伟大的,连不好的东西,甚至它的自相残杀、勾心斗角、沽名钓誉以及所有在动物界不可能出现的光怪陆离的玩意儿也不例外。从字义上说,人类社会是名符其实的高等物种社会。没有比这个其实灰暗布满尘埃的东西更邪恶,更可怕,更根深蒂固的了。

人类世界的温馨如同好生活的仇敌,是神给人的一种嘲弄。有人相信这种所谓的温情是梦中的情形是无希望的、神迹的表现,对于生存、希望,难以脱离困苦的表现。

所以,像吸血鬼这般美好的东西,应该确实的存在于人类世界中,不是吗?或者本来已经存在,只不过他们吸收的,是金钱、利益。。。甚或于阳气。

看吧,就是这样的时期,一个‘年’的关头,伊的思想与情绪比这一年当中任何的一天都要焦躁,伊仿佛蛰伏了很多个世纪的蠢蠢欲动的罪恶的吸血鬼,在阴暗地策划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关于杀人越货、逃狱颠覆、覆灭世界的诡计。

只有伊知道她想要什么。只有伊,能超度她自己,以一种惯有的,最简单的方式:放逐!

笨重的牛皮靴子在地上狠狠踩踏几脚,然后用足尖的部分压住用力旋转,鞋底下,是一个烟头。

一股白色的烟雾从口中喷出,遭遇到冷空气瞬间凝结成霜跌落在刚才那个烟头上,它的灵魂最终找到了它的尸骨,彼此拥抱埋葬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烟头不寂寞。寂寞的,是踩灭它的,那双穿着笨重牛皮靴子的脚。因为它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车子还没来,等了3个多小时。交通工具不能按时到达在这片土地不奇怪,她习惯了。这地方的道路不允许那地方的玩意儿自由畅快出入很正常,毕竟吃的饭拉的屎都不同。

周遭一个路人也没有,除了她。

她绕到破车站背面的空地上,拉开一间木板小屋的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像样的设施,只有两片木条搭就起来,中间镂空一个槽。她脱掉裤子蹲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上面,牛仔裤上的皮带扣撞击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里的东西没机会散发臭味已经被冻结成雕塑,保持着它们刚脱离身体时候的状态,好几个月,都不化。即使木板断裂或是一不小心失足跌落其中,也不会陷下去。很安全。

她造不出下面玩意儿那些好的形状来,那是只有健康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从她身体里奔腾而下的只是一股浊流,这一切都由她的思想造成。她的思想生成不了成形、性状优良的东西。

走出简陋的小屋,她回到刚才等车的墙角,行囊还依靠在最初摆放的位置,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天,不晴朗。雪下好几天了,周遭混沌得如同蛋壳里的世界,而她,就是那个畸形的蛋黄。

抽出只香烟点燃,她想象袅绕的烟雾也能如同地下槽里的那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般出来就冻结住,保持着妖娆的姿态,那怕只是短短几个月。

有个人从远处经过,毛茸茸的帽檐下一双明净的眼,有些好奇的瞅着她。很少有人在这里等车,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季节。这个季节里,车子几天不来也没什么稀奇。

她满无所谓地用冲锋衣的手袖擦拭流出来的鼻涕,然后将手中的烟头丢在雪地上,依旧用足尖压着旋转了好几圈。她才不在乎客车什么时候到达,反正,每天她都会待在这个角落里等待

人这一辈子需要耐性等待的东西难道还少吗?

那两条船在水边停留多长时间了,她在蹲着盯了半日,很想找个人问问。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经过,要过年了,人们都回家休息。即使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回答一个疯子的问话,谁会在意两条破船在江边停留了多久。礼貌的人顶多回答三个字:不清楚!遇到冷漠的,便只能收获一眼的缘。

一瞥之缘?呵呵,有时候似乎也蛮久了,看对什么事情吧!

旅途不算长久,‘年’前的一个月出发,现在还没到‘年关’,一个月的时间,够走到哪儿啊!其实能走很远的,看是什么人在走了。

匆忙的人,赶着回家过年的人,星夜兼程尚觉缓慢。除非切实踏入家门的瞬间,在路上片刻,也总是折磨的;

闲散的人,想要离开家,休闲的过年。纵然不用星夜兼程那么辛苦,但也断然不肯错过计划中的每一趟车;

被自己放逐的人,什么都不赶着。甚至出门的时候都还没计划好目的地究竟在哪儿,只是漫无目的的打张车票,在站台上等待。即使车子到了站,也还不想下车。亦或没到车票上应到的地方,就已经走了出去。受不得任何约束与困境,那怕是行进中的列车。

磨磨蹭蹭,并不着急,走走停停、徒步搭车。这样,才是旅。

前两者都不能算是旅,他们都在赶,赶着实施每一个计划好的计划,这个计划还没有完全实现,又有下一个计划等在胸口处了。

第三个是旅,不需要知道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没有目的地或人在远方盼望着,只管有路就走,有岸就歇。这样的好事情,这两条船也做不到,大概开春了,它们又会被人指使着忙碌起来。

呵呵,在人的世界里确实不自由,不是吗?即使做了几片木头,也要被打造成船载着人在江河湖海讨生活。临到过年了,人类欢喜热闹返家团聚。却将辛苦了整整一年的功臣丢弃在冰冷的江边,即使被江水冲走,捶胸顿足的原因也只是那家私不能再为其工作

木头才不在意呢,它们又没感觉,不会说话。

在意的,只是远山脚下雾霭中伫立的那个想要问问题的、发疯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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