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一】

倚着这世上最古老的树

五千年的悲愤已经接近颠狂

那数也数不清的年轮正在胀裂

像是要在刹那毁灭这天地

吹一阵毁天灭地的狂风

流一江排山倒海的洪水

让这最动人的境地恢复它最初的静寂

也让那些鱼虫鸟兽恢复它们的自由

【二】

放大镜下

三叶虫上有人的足迹

请不要告诉我说

那留在石上印记的

也是同我们一样的人

让大自然来解释

他们去了怎样的国度

那是在怎样一个年代里

又是一个怎样的时代标记

深弯下腰去

让我存留在书签

成堆的书签却从背上滑落

【三】

是不是我们的眼睛都出了错

还是说那个出了错的人就是我

眼前浮出一片黛色的雨云

我以为燕子就要压低了它的翅膀

忙撑起那已被腐蚀的雨伞

像是树叶上的虫洞

然而我却知道

这世上还未曾生出会吃雨伞的小虫

带了炽热的光线细小的像针尖

直穿了虫洞又像是刀锋直滑着我的脸

我又以为

那是一些愚蠢的人制造的战火

这流火让鸟儿断了它的翅膀

让鱼儿碎了它刚吐出的泡沫

【四】

沿着这散了满地的书签

我猛然一惊

这是另一个世纪

然而我并非可以和任何人沟通

也不知道

最终他们有着怎样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像是毁灭

毁灭这天这地以及他们自己

我耸耸肩膀

将这肩上的书签

散落一地

【五】

若这世上还有一种可以共通我们意愿的语言

那就是拯救

再也不屑于自己的行当

撑起我正被虫注的雨伞

踢散这精心集起的书签

挖一个深坑在地上

将一切埋葬

伞下聚集着无数个绝望的斑点

然而不要以为

那也是一种别样的美丽

若这行当还会让我眷恋

我会再携一把同样的伞

收起这最后的书签

夹入这世上最值得回忆的书中

然而我并不愿

再停留在此一刻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重又撑着这不能遮雨也不要遮阳的伞

用一种没有人听懂的语言

向那团像云又像雾的东西挥挥手说

再见！